克劳德被红光一闪后几乎失去了意识,他摇晃着半跪在地上,胸口紧跟着开始抽痛,阔别数日的苦痛再现征兆,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发作了。
石室里的光色如呼吸般时强时弱,晃得克劳德越来越恶心反胃,甚至生出皮肤下有虫子蠕动的幻觉。光轮,粒子,交错的曲线,怪诞的造物频频出现,他想喊出些气音来,嗓子干嗬了两下,却无法有效地控制喉咙。
萨菲罗斯此时被圆球牢牢吸引了,竟没有发现克劳德已经倒在地上。那圆球有两米多高,表面看起来光溜溜的,质地类似被打磨出的石碑。他出神地注视着圆球的表面,像在品读着无字碑铭,生根一般伫立在原地。
这就是…太岁?……还是什麽别的东西?萨菲罗斯的瞳孔缓缓放大,莫名産生了些陌生又熟悉的思念,引着他的思绪沖向混沌的漩涡。
“萨菲…罗斯…”克劳德趴在地上,用细微的声音呼唤着萨菲罗斯,希望男人能回头看看,然后带着他赶紧出去。
也许是克劳德的呼唤气息太弱,萨菲罗斯置若罔闻,全心全意地审视着太岁,一副入迷的模样,竟慢慢擡手去触碰它的表面。当他的手指触碰上去的一瞬间,洞穴内迸发出低闷的轰鸣,天顶掉落下些石头碎渣,荧光物质被震动扬起,如粉末般簌簌飞舞。
太岁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表面像流淌着鲜血,不断张开坑坑洼洼的小孔,然后膨胀着向外延展开。胀大的太岁如唇齿一般咬向萨菲罗斯,克劳德见萨菲罗斯依然没有闪躲,手脚并用着弹起来,竭尽全力地将大剑投出,从萨菲罗斯的身侧插向太岁之中。
受到攻击的太岁短暂地收缩,蜷回一团积蓄力量。萨菲罗斯猛然回神,他以为自己在一瞬被牵走了神智,而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一瞬究竟有多长时间。不论是几秒钟、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这都是彻底的失态。他沉下眉头,拔出克劳德的大剑丢回去,在太岁彻底炸开变形的一瞬间后退出去。
赤红的血色从大剑留下的伤口喷涌而出,太岁像包裹着虫群的布袋,鼓起一个又一个疖子,然后如熬熟的热油一样炸开。融化后的太岁比起菌类更贴近一汪黏糊的肉糜,表面抽出无数丝条,每一根都串联起空气中飘浮的粉末,像蛛网一般纵横交错,层叠在一起后形成蠕动的“水流”。它们顺着岩壁攀附蔓延,一点点侵蚀着整个洞窟,在唯一的出口上交织出壁障。山洞的岩壁上原本还有几只海葵,被纤维触及后开始溶解,很快融进了肉糜里。
克劳德连忙捡起剑来,用剑身挡住从耳边落下的纤维,咬牙向后翻滚。活过来的纤维并不似表面那般脆弱,仿佛有诡异的捕猎本能,竟追击向克劳德的位置。
流淌的红色物质渐渐逼来,表面有如同激光的纤维向上射出,连接到岩壁顶上。克劳德不想知道被触碰之后会发生什麽,连续向后翻滚,不断躲避开追蹤他的“射线”,用刀扫起一滩沙土来遮挡。
萨菲罗斯也挥刀清理着靠近的东西,他发现把它们斩断收效甚微,纤维并没有就此消失,只是会重新凝固。他手抚刀面,给刀面附加了重力,将自己和克劳德附近的纤维全部震碎,并将碎片镇压在地面。
先不论这太岁有多古怪,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萨菲罗斯看着如同腐肉的怪物想起什麽,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他看向滚在另一侧的克劳德,往相反的方向拉远了一点距离,问道:“还能动吗?”
克劳德胳膊上青筋隆起,咬牙撑着刀,强迫自己站立起来。“嗯。”
“我们需要火。用最大的力量攻击我。”
从肉泥中新涌来的纤维蠢蠢欲动,并排着拉长,再度将两人分隔开来。克劳德隔着不断交叠的网路,从缝隙里看到了萨菲罗斯冷静而锐利的眼睛。于是他毫不怀疑,调动着全身的肌肉,拖着重剑猛撞过去。大剑抡出一个满圆的弧度,剑锋砸破纤维,重重坠向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拎着正宗,以极快的速度抵了上来,兵器交错摩擦的瞬间迸发出火星,亮了一下就转瞬即逝。
克劳德流下满头冷汗,情急之下记起了可能会有用的东西。他顾不得腹内如穿肠破肚的绞痛,迅速摸出口袋里的随记来,将它抛向畸形脉动着的太岁。
虽然有些可惜,但顾不得别的了。重剑再度抡起,克劳德咽下一口血气,勉强着身躯再度施力。好在萨菲罗斯心思灵转,不约而同地挥舞了正宗。两把兵刃交接的位置卡得精妙,正宗擦过大剑时激起火星,飞起的火星全部溅射在本子上,点燃了纸页。火苗终于窜起,在空气中跳跃一瞬,接着就引起了猛烈的爆炸。
火舌肆虐开,炙烧起太岁化作的满地肉泥。肉泥的疙瘩一个接着一个破裂,在火光中流下黑色的脓液,尽管如此也没有消失,但似乎在优先修複损伤,行动全面迟滞下来。
克劳德和萨菲罗斯也被爆炸波及,克劳德在爆炸的瞬间扑到萨菲罗斯身前,仗着自己半感染者的体质,用后背挡住第一波热浪。此时岩洞顶上的纤维一块块碎裂,岩洞的地面崩开豁口,无数细丝从缝隙里钻出,疯狂地乱舞着。
太岁为了修複自己而抽走力量,将堆积在地下的生物遗骸尽数转化,被掏空的地面失去纤维的填补,沙化的上层开始迅速下陷坍塌。
萨菲罗斯一把捞住克劳德,用能力划出一小块安全区域来。他还未喘息片刻,忽然靠在岩壁上侧耳倾听,接着拽起克劳德大步向外沖去。这东西放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消失,但他们现在必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