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去伊罗安酒店的时候就穿着它了。
“你找不到他的。”萨菲罗斯像自言自语般把猫丢回地上,决定到山脚的村子里转转,去搜刮两套衣服回来。
猫咪在地上转了两圈,想要跟着萨菲罗斯一起去据点之外,很快就又被萨菲罗斯像投掷沙包一样给丢了回来。萨菲罗斯随手把玩着爱丽丝交给他的采血瓶,惦记起还有这一码事后很快消失在据点门口。
男人的效率其实相当的高了。只是他特意去了克劳德受伤的事发地一趟,采了那只被压在石头下的怪物血样,所以一来一回才耽误了点时间。当他带着一包衣服和血瓶再回到据点里时,隧道口的广场上相当热闹。
半个据点的人都在围在监狱所在隧道的出口外,既不贴近也不离开,隔了一段距离远远望着黑黢黢的洞口。他们的脸上又有恐惧又有嫌恶,嗡嗡的议论声一刻不停。
人群最内圈是一排拿着步枪的卫兵,各个紧张兮兮地戒备着洞口,以防从里面跑出什麽东西来。爱丽丝正在洞口跟蒂法和□□交涉,嘴型快速地变化,胳膊也焦急地做着动作。她见到萨菲罗斯回来后马上沖进洞口,示意男人赶快跟上来。蒂法让开道路,错开眼神背过身去,不停地用脚尖踹着地面。
萨菲罗斯在纷杂的眼神中走过,脚步急切地迈大了一些。
用不着爱丽丝解释什麽,萨菲罗斯早就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里得到克劳德醒了这个消息。那惨叫声区别于怪物嘶哑干瘪的嚎叫,而是人从喉咙里挤出的悲鸣,越靠近牢狱越是清晰,藏在高音下断断续续的抽息声也显出原形。
克劳德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像块被拉扯开的棉帛,撕出一条条变形的丝织。牢狱之中的灯难得地全部打开,萨菲罗斯走到牢狱之前,伏在栏杆向里看去。牢笼地板被砸出一排拳头大小的坑,裂隙如一圈圈蛛网般往外环绕,零碎的石头渣滓崩得四处都是。
“啊啊…呃…唔——”
金色的脑袋抵在墙壁上,正一下一下撞击着墙面,在墙面上留下一滩血渍。克劳德紧紧环抱着自己,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抖动,双手的指甲把胳膊都挖烂了一片。
萨菲罗斯往右挪动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克劳德藏在阴影中痉挛着的脸颊。他对着爱丽丝问道:“这是生效的表现?”
爱丽丝握紧双拳,这就是她提起的“副作用”,在动物身上也是存在的,只是没有在克劳德身上这样明显,比她预料中的要糟糕几分。
丧尸病毒感染了一部分正常细胞,它们已经永远留在了病人的基因之中,而她的能力与药物就是一支抵抗力量。药物和免疫系统会试图消灭被感染的细胞,而病毒也会进行反抗,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所有细胞都将被一视同仁,它们会在斗争里被不断攻击,反映在人体的表现就是痛感。
循环往複,无法停止,直到有一方彻底失败。这可不是一次性的代价,而是无法摆脱的诅咒。
萨菲罗斯目光沉静,半蹲下身子,轻轻呼唤着克劳德名字,声音恰好卡在克劳德痛吟的间断之中。蜷缩在墙边的青年停顿了片刻,额头蹭着墙壁擡起,留下一道长条的血痕。他用肩膀撑住体重,艰难地挪动身子,在扭腰间洩露出仿佛泣音的闷哼。
“…我…怎麽了…”
“你活过来了。”
克劳德背靠在角落,手指死死抓着地面,极力憋住自己那些脆弱难听的叫声。太疼了,好像被打得皮开肉绽后再扔进盐水之中,五髒六腑被向两个方向拉扯,有针在不停钻磨进骨骼,一根又一根,直到把他扎得千疮百孔。
这痛苦由何而来,是他做了什麽坏事吗?克劳德咬紧后槽牙,希望有人能来救一救他,停下这要撕裂他的痛苦,让他获得安宁。
萨菲罗斯看了爱丽丝一眼,爱丽丝翻找药箱,取出一只镇定剂递给他。新人类接过来,在爱丽丝反对的制止声里打开牢门,走进去后反手把门关上。
克劳德听到声音,颤悠悠地站起来,像初生牛犊一样前进,踉踉跄跄蹭到萨菲罗斯身前,身子直沖沖地撞在萨菲罗斯腿上。
“唔……不…我应该死了…”他腰背拱起,双手拉住萨菲罗斯的手腕,拽住自己往下滑去的身子。他想起来了,被怪物扎穿的自己,应该已经死去的自己。“…我不要…杀了我啊……”
“为什麽?”萨菲罗斯慢慢弯下腰,发丝从耳后滑下来,遮住他的表情,任由克劳德拽着他的胳膊。
克劳德似乎在克制自己,突然松开手,拳头猛得锤到地上,把地面砸出一个凹陷的坑。他紧跟着把右手腕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用力咬下去,试图堵住自己的呻吟。
萨菲罗斯的头发一丝一缕地自后背垂落,在克劳德的耳边飘摇着。克劳德胡乱地晃着头,整个身子蹭在萨菲罗斯的腿上,轻飘飘地拽住几缕银发。他仰起憔悴的脸,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睛里满布血丝,嘴唇被自己咬得不成样子。
啊,这里其实是地狱吧?克劳德在挣扎地夹缝里猜测,是因为太没出息,所以被丢进地狱了吗?
“我撑不下去,我不能——”他疯了一般胡言乱语,不断憋下自己的惨叫,最后脸上浮现出近似绝望的神色,用颤抖的声音请求。“我已经……”
萨菲罗斯的发丝反射着寒光,他拽断了被克劳德握住的一缕头发,整个人慢慢起身,逐渐拉长的影子笼罩在克劳德的头顶。
“不,克劳德,就算与痛苦为伴,你也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