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这般,先生你其实并非是在和【不幸】抗争,而是自己内心存在的两种意识在互相博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给自己设下限制,再去争破它。在我看来,实在是庸人自扰多此一举的行为——”
“够了!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你自己的住处!别再来了!”
米斯达没好气地打断了对方得意洋洋居高临下又装腔作势的那一通绕来绕去的发言。
他此时怎能不感到被冒犯?这个不熟悉的邻居私自闯入他家,吃他的喝他的的,却不尊重他赖以生存的法则。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无礼傲慢又自以为是的?
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最多不过十五岁,和乔鲁诺刚加入小队时的年纪相似,这一刻他突然惊觉她身上竟然多多少少也有着教父过去的影子,金发浅眸,肤白貌美,说话礼貌但直白,只不过比起乔鲁诺要惹人厌得多,因为她毫无分寸感和应有的教养礼节——一个毛头小鬼凭什么对他这样经验老道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老将指指点点?
被凶狠的训斥,她脸上也不见狼狈和心虚,反倒有一丝对于惹恼米斯达的得意,很快便无所谓地照旧丢下餐桌上的狼藉让主人自己收拾。
然后头也不回地从正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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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不愉快的邻居拜访——好像每一次其实都不愉快——之后,米斯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她。
不仅没见到,就连从身边的人听到有关她传闻的次数也削减了,这个人就此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她过去无意间闯入,但很快顺从地让他驱赶走了,不带一点挣扎和留恋。
……虽然她仍然还住在楼上。
因为电梯里时不时会遇到一些穿着低调奢华、身份尊崇的男男女女上流人士按下4楼的电梯键——想必是来拜访她的。
米斯达并不在意这些,甚至还为自己能够重新自由地烹饪香气弥漫的料理而感到舒畅。
这一天他正尝试着往经典肉酱意面里添加一些创意新香料的时候,始终死寂的楼上突然罕见地传来了器皿破碎的尖锐声响——好像是有人砸往地板上砸东西。
紧跟着又有重物砰砰不断撞击天花板,动静大得堪比地震,夹杂在这些持续不断令人不安的声响里的,还有她近乎崩溃般的尖叫。
米斯达熄灭灶台,竖耳屏息临听了一会儿,才发觉楼上似乎是发生了争吵,只是他除了尖叫声并听不出具体的争吵内容。
在接下来的5分钟里争吵仍未停止后,米斯达不得不摘下围裙,犹豫地走出家门,站在电梯前思考自己是否该冒险闯入那未知领域的4楼。
电梯原本在7楼,下降到了4楼,停了那么一会儿,才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
电梯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身穿高定正装、拄着高级手杖、头戴爵士礼帽的年迈绅士。
那人苍老消瘦的身躯可怜兮兮地蜷缩般卡在电梯的一角,在听到开门动静后才匆匆抬头瞥了一眼,面容惨白,神色狼狈——好似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争吵。
只一眼,米斯达认出了对方,那是在本地闻名的某位贵族,人们称他为‘男爵’,他的身份或许算不上最尊贵,但财权通天和极其广阔的人脉仍就是黑白两道竭力想要巴结的存在——passione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没有中间人介绍,这位老者已经鲜少对外会客了。
他是从4楼下来的——
他是4楼的客人——
但4楼刚才发生了争吵?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男爵’亲自上门拜访,然后被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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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乘坐电梯下楼离开了,米斯达没有贸然同对方搭话攀谈,也没有再上4楼。
他回到了自己的厨房继续煮面,楼上也重新恢复了死寂。
南意大厨思考片刻,狠狠心往锅里又加了近乎三人份的食材,并竭尽全力将烂糊糊的肉酱煮得喷香四溢,期待着邻居第4次从天而降且无礼地爬进他家的窗户——这一次他发誓绝不抱怨,还要热情友好地款待她。
……然后巧妙地套出‘男爵’的信息——passione需要‘男爵’的人脉,打入上流社会进而向北意大利甚至是西欧拓展势力。
可惜直到枪手解决了整整一盘的意大利面,撑到人鱼线都浅了下去,楼上仍然毫无动静。
或许就像人们说的,她确实古怪,但她意外地在遵守规定——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规定。
或许再也不会有人砰咚一声轰轰烈烈坠落在他家露台上了。
——真好。
米斯达干巴巴地这样想,把剩余的意面一股脑塞进了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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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没有拉下脸端着假装不经意多做的意面上4楼登门拜访。
一来,passione的问题并不是非得倚仗‘男爵’才能解决。
二来……对于无法掌控的人,枪手潜意识里有种想要远离的直觉。
只是命运没有放弃它出乎人意料的恶作剧,就在他以为那位邻居不会再闯入他生活的一个夜晚,当他刚冲了个畅快的凉水澡走出浴室时,在没开灯的厨房里突然间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米斯达吓得当即没有形象地尖叫起来,差点拽不住往下滑的浴巾连滚带爬开了灯,才看到她一脸无辜地站在冰箱前,手伸在半空中,一副偷窃未遂被抓个正着却又毫无愧疚的模样。
“抱歉,”
她说,但语气并不抱歉,
“我真的太饿了。”
“你就算饿死也不能大半夜摸黑闯入别人家里翻冰箱找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