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热闹,天极阁是如今天下第一大宗,掌门弟子江宴更是一剑斩除魔尊,是天下人眼里的救世主,谁不想看看。
鱼在溪为了看热闹已经挤进人群中去,看清后又不动声色从人群中退出来,一脸菜色往回走。
江宴是万人敬仰的少年天才、除魔功臣,而鱼在溪所穿的原主,就是那个被魔尊附体祸害天下最后被江宴一剑差点砍死的大恶人。
他穿越来时什么都不知道,睁眼就看见江宴青光剑意毁天灭地压下来,顿时整个人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破碎一般,灵魂都要脱体而出,只疼了一瞬间就五感消失,跟死了应该没什么区别。
这是后话。
等他再醒过来,人被关在不二狱中,十二根锁链分别从四肢、腰颈缠绕,将他锁在方寸之地,伸腿都费劲。
不二狱是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他被锁在天井正下方,唯一看得见天光的地方,也是只能看清天光,看不清四周情况的地方。
总有人和他说话,说原身的惨,说原身的倒霉,说江宴不顾师门情义做的太绝。可鱼在溪看不见他们。
那些声音如同鬼魅低语,句句蛊惑人心。
每次不二狱的罪罚息止,他如同烂泥死狗半跪半倒被锁链吊在空中时,那些声音就会开始漫长的嘲笑和蛊惑。
鱼在溪被吊在天井下,受了两百年的刑罚,做了两百年的观赏动物,听了两百年的碎语。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这个世界,也想不通江宴到底为何如此无情。
两百年漫长折磨,恨意早已如寄生的藤蔓抓着他的心脏生长,将他心脏缠的密不透风,融不下别的情绪。
如今,他从狱中出来快百年了。
既然有天极阁的弟子来除魔,鱼在溪就不再掺和王家的事,老老实实回自己的雇主家,在雇主家画符起阵,保证他们不受侵扰就行。
只是他还没走出半条街就被人拦住了。
“小友。”
说话之人一身影青色长衫,玉簪绾发,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鱼在溪不动神色挑挑眉,心里估量起对方实力,在看到他腰间别着的一支笔后恍然,这应该是画符为主的符修。
鱼在溪微微抬了个下巴当做回应。
对方并不在乎鱼在溪是什么态度,只是继续面上带笑,彬彬有礼道:“我见小友面熟,可否移步一叙?”
“面熟?”
鱼在溪盯着对方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讽刺又要咧开。
看他面熟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么是早几百年跟原主有过往的旧人,要么就是不二狱里整日盯着他看的恶人。
没等他疑惑的够久,对方继续道:“十几年前小友曾在周山脚下救过一个村子,可还记得?”
鱼在溪张开嘴啊了一声,十几年前……
现在让他想昨天发生过什么,他脑子都是乱的,怎么会记得清十几年前的事。
他表情太过明显,那人也跟着愣了一下,意外他没有任何记忆。
不过鱼在溪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走吧,找个地方说话。”
这儿肯定是不行,离王家门口这么近,万一被哪个天极阁眼尖的弟子看见,说不定就汇报长老出来抓鱼在溪了。
鱼在溪是越狱,出来以后还没听说过仙门百家要把他抓回去的消息,估计是不知道他越狱。
云陆十二州是个很神奇的世界,表面看仙门百家各占一山开宗立派,山脚下住的就是灵根拙劣的凡人,仿佛所有人都共处一界,但其实山上的仙门弟子从不轻易下山,他们之间互相用云舟出行联系,把普通人住的地方叫下界,把山上叫上界。
仙门都建在层迭云海之上,弟子除了修行就只顾着仙门争斗,不管普通人死活,地上朝代更替,福灾并行,倒也真像上下两界之别。
所以鱼在溪越狱出来就一直在下界游历修行,见到仙门下山历练的弟子都躲得远远的,仙门不知道他跑出来也正常。
鱼在溪跟着那人经过一个巷子口,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两人瞬间戒备,可等了会儿,躲在杂物后面的人根本不敢出来,鱼在溪释放灵力查看,发现只是个小乞丐。
他对身边的人摇摇头,“小孩儿,走吧。”
于是两人继续往前,鱼在溪随口问了句:“还不知怎么称呼?”
“叫我秦奈就好。”
“鱼在溪,忘了大名,就叫我鱼在溪吧。”
两人互相交换了姓名,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实心里都各自盘算起来。
鱼在溪不用说,他这张脸仙门就没有不知道的,两百多年前伙同魔尊祸害人间的罪人谁能忘,秦奈刚才的面熟不过是开场说辞。
秦奈这名字估计就没几个知道的了,只有见多识广的才见过,其他人都是听说。
他是符修大宗无风楼楼主的独苗徒弟,大概百年前不知原因重伤师父后被轰出师门去向不明。
上界知道这事儿的人都说无风楼楼主太心软,这等孽徒就该杀了,或者打入不二狱关着去,怎么能放他活着离开。
鱼在溪是在下界从一帮无风楼下山历练的小屁孩儿口中听说这件事的,在这之前他没见过秦奈,想到这他余光再看看身边人。
腰间别笔,笔尖朱红,绾发背手,动作间自带风流气度,估计就是无风楼的秦奈了。
鱼在溪一点儿都不想和上界的人遇上,但秦奈却是个例外,鱼在溪很想知道他被赶出师门的原因。
最后二人行至路边一家茶摊,找了个边缘位置坐,秦奈要了一壶茶,鱼在溪今天喝茶喝够了,就把对方倒的茶晾在一边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