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你死。”他语气缓和下来,想跟元清商量,可又顾及到其他人和天上的那位神君,他没办法说太多。
鱼在溪只能先简单解释:“我是回来找你的,我是来认错的。”
“认错?”
元清嘴角依旧挂着冷笑,“你说自己是来认错的,可我看你分明是来历劫的。”
“我一开始没有记忆,原定在渡劫飞升恢复记忆时找到你。”
元清从胸口闷出一声古怪的笑,“在渡劫时恢复记忆?”
“你是想用我渡劫,还是想用我稳固你在神界的地位。”
鱼在溪听着他这话头疼叹气,先抬头看了眼日珞,对方感受到目光微微动了下眉毛,估计没人能看见这个细节,鱼在溪见他也没有下来的意思,就继续对元清道:“我没有想再利用你,我只是来把你找回去的。”
元清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只相信自己固执的想法,转身来看鱼在溪时眼里满是不甘和恨意,“你也许是来消除我的。”
他用消除一词鱼在溪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几次张嘴想解释都是徒劳,因为在千年前,他飞升时,如今的元清确实是他想消除剥离的存在。
那时他们还是一体,共为元清,一同斩杀九大凶兽,在濒死之际渡劫飞升,天道却抛下一个难题。
元清可以飞升,但绝不能以这种极恶的方式。
九大凶兽祸害世间已久,元清拼死斩杀他们,却落得一个极恶的评价,那时他站在天与地中间,入目只有一片苍茫的白,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原来他是极恶,是凶残,是为了保护一方平安而斩杀其他生灵的存在。
元清极力想为自己辩解,天道却让他回忆起其中一只凶兽的死状。
那是一直常年潜在海底以鱼为食的巨兽,他是唯一一只不会主动伤害人的存在,之前偶尔会引起海啸,在他浮上海面想晒太阳的时候。
元清斩杀他时,他化作人类模样拼命求饶,说自己从不害人,若饶他一命,他日后也再不晒太阳,可元清顾及自己命不久矣,还是狠心杀了他。
长剑穿心,对方最后的求饶都还没收起声来。
最后元清还是妥协了,愿意剥去自己一身恶念,干干净净踏入神界。
如今的元清,就是当年被留下来的恶念。
他本该是一团混沌,被困于天川池下,因委屈不甘而不断生长,最终吸收了神骨中最后一丝人灵,幻化成一缕残魂游荡世间。
他是鱼在溪千年前所抛弃的恶念,可这恶念从始至终没有想过害人,元清用了几千年也没想通,他不过是见那凶兽用心不诚,担心它日后反食才决定诛杀,为何他就成了恶念。
为什么鱼在溪可以光明正大踏入神界授封华清神君,而他就要在天川池底暗无天日的沉睡下去。
当初做决定的是元清,只是元清,凭什么要区分善恶,要将一切都归结到恶上,难道动手时善的一面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反而最后领罚时,善轻而易举就能决定恶的去从。
“当时我们状态濒死,若不做出选择,很快就会消散世间,是我做错了选择,我受了天道蛊惑,竟误以为我们可以拆分为两个存在。”
鱼在溪知道自己犯下了让人寒心的错,可不知该怎么弥补,在面对元清时,他向来习惯避开这些,所以只能老实承认错误,暂时说不出解决办法。
可元清眯着眼,表情阴沉,似乎能直接将他看破,“你不是在后悔受到蛊惑,是在后悔当初没有将我消除干净,竟留下这么大后患。你看着我在下面费力折腾,想找你讨个说法,不得不来处理我了。”
鱼在溪茫然的抬眼看向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逼到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无可辩驳,元清说的,全是他起初的想法。
毕竟他们二人曾为一体,元清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想法。
可他却从来都看不清对方,鱼在溪无措的站着,再次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可惜他没得逃了,“我现在……不是这样想的。”
鱼在溪艰难的说,表情纠结的像是在用力理解另外一个人。
元清漠然的看着他,“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把我带去神界。”
他口中的这种方式就是求助日珞,那位自感应到鱼在溪的求助就来看戏的神君。
鱼在溪又仰头看了眼,日珞依旧高高在上,等着他做下一步处理。
或许在元清心中,他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没有任何记忆,毫不费力的就同其他人一样将元清认为是罪人,即便知道是自己放出了魔物,也还是不肯相信,打心底觉得自己不会做坏事。
这种想法放到别人身上元清根本不会在乎,懦弱和虚伪是最普通的人之常情,但放在鱼在溪身上就能将人逼疯。
鱼在溪已经是经过选择后的善了,可还是会虚伪,会有这种负面情绪,会突然之间不受控制,那被他选出来的元清算什么。
到底是他身上恶念太多摘不干净,还是他当初不过随意一分,将元清抛弃于世间顶罪且避之不及,自己则堂而皇之进了神界。
鱼在溪越想就越觉得无力,因为他真的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哪种情况了。
他恢复了千百年来的全部记忆,清楚的知道自己下界历劫就是像元清说的那样,来处理后患,可如今又后悔知错了。
鱼在溪小心开口,生怕自己歪曲了自己的意思,“我们二人一体,对错都是同时做出的决定,不该怪在你一人身上,如今我明白了一切,可却不知该如何补偿,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先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