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国公府柳家的十三娘,就是前几日,我给你提过的那位女郎,你瞧着怎么样?”
姜少微手下一顿,却很快神色如常,继续收拾着。
“明檀小你一岁,都成婚了,你之前忙公务,我没拿这事烦扰你,但现在,转运粮食的事情已经谋定,你不必再往扬州跑,也该成家了。”
韩夫人这些时日越发频繁的赴宴应酬,就是为了姜少微的婚事。
她继续说着:“柳家十三娘品性温良,也才过及笄之岁……”
“母亲。”姜少微打断了她的话,“开年之后,圣上要我去北边一趟,不知要多久,等回来再说吧。”
姜少微名满京城,韩夫人从不担心他的婚事,听他又说起公务,知他有搪塞之意,却也不逼迫催促。
她知道,儿子规矩守礼,不会在外面乱来,到最后,娶妻之事一定还是听她的。
“你啊,一心扑在公务上,也不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郎,不像你表弟,十七岁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那段日子天天往咱家跑,每次来了都去水榭看鱼,一待一整日,他现在得遂心愿,你们姨母泉下有知,一定开心的很。”
姜少微沉默了会儿,终是忍不住问了句,“表弟十七岁就喜欢罗姑娘了?”
韩夫人看儿子一眼,状作漫不经心地提醒他:“是啊,你也不知道吧,明檀十七岁,就喜欢阿婉了,他如今终于娶了她,为了她都肯如此用功读书,他对阿婉,也算是用心良苦。”
姜少微不再说话,把母亲送回去歇息,才回了自己房中。
雪色很重,即使房内没有掌灯,也被照进了一片冷白,桌案上放着的珠串便清清楚楚映在了眼中。姜少微拿起,皱眉对自己养的猫训了句:“貍奴,谁叫你翻我东西。”
这珠串是红豆所制,长安没有红豆,扬州才有,人唤此物相思子,是他亲自从树上摘下,请匠人磨成的珠串。
他也画了一幅相思子,本打算在她生辰日,一并送出的。
但是晚了,她已是他的弟妹了,他没有资格,没有机会再送她生辰礼物。
他把那幅相思子改作梅花,也是要割舍掉这份从未见过天日的情愫。
这红豆珠串,他也没打算再留的,不知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叫猫儿给翻了出来。
姜少微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茫茫积雪,那珠串在手中摩挲片刻,打开窗子,一扬手扔了出去。
积雪已深,白茫茫一片,珠串不知陷在了何处,大概明日就会被扫雪的家奴连同积雪一起堆进花园水榭,无迹可寻。
如母亲所说,表弟十七岁就喜欢罗婉了,为了她改变良多,将来或许也会是个良人,一切已成定局,他该安安分分,断了念想。
···
罗婉在安丰侯府过的第一个正旦,给宗家几房的长辈拜过年后,便空闲下来。积雪深重,不宜出行,宗家女眷们遂聚在一起玩叶子戏,本是邀罗婉一起玩的,宗孟芙故意说道:“我嫂嫂贤良淑德,哪里会玩这些赌钱的游戏,你们可别教坏了我嫂嫂,再带坏了我阿兄,让我爹爹训你们。”
众人平常便看出宗孟芙与罗婉姑嫂不和,听她有意排斥罗婉,不欲叫人一起玩游戏,也怕两人在一起生出是非,遂都没再坚持,寒暄着把这话敷衍了过去,仍像往年几人凑一桌熟门熟路玩起来。
罗婉遂独自回了昆玉院。
“姑娘,您好歹也是二姑娘的嫂嫂,她竟这么欺负你,还不让其他人和你玩,真是小家子气。”
雪香有气不忍,回去之后便和罗婉小声抱怨,想了想又道:“她马上就要嫁人了,等她嫁出去,看这宗家媳妇谁还会看她的眼色,到时候,肯定都巴不得要和姑娘你玩呢。”
“对了姑娘,你听说了吗,侯夫人最近在给二姑娘说亲呢,说是瞧上了潞国公府柳家的七郎君,侯夫人很满意,撺掇着侯爷多与潞国公走动,想定下来呢。”
罗婉也知道此事,并不想议论,捧着话本子正要看,听婢子禀说,柳夫人来了。
罗婉忙命备茶,亲自去迎柳若青。
“雪这么重,你身子又不便,想邀我说话,叫人来传一声,我去寻你不就成了。”
柳若青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罗婉亲自搀扶,周围还簇拥了几个赵国公府跟过来的婆子丫鬟,生怕她跌了。
“不妨事。”
柳若青拉着罗婉手迈进门,不叫丫鬟婆子近身伺候,罗婉便只留了雪香和拂云,打发其他婢子去招呼赵国公府跟来的人。
“我又探了探颜九的口风。”柳若青记挂着罗婉的事,这段日子没少旁敲侧击从丈夫那里打听宗越休妻的心思,“他说,宗世子暂时不会休妻,那就是一时气话。”
“暂时不会?”罗婉疑惑,什么叫暂时不会?
柳若青道:“我也觉得他这话值得细品,宗世子真是一时气话,说过就罢了,不休就是不休,什么叫暂时不会休妻,难道他存着随时休妻的心思?总之,你还是早做打算吧,男人靠不住。”
而且她询问颜九时,颜九总是目光闪烁,想方设法回避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尽言,其中必有蹊跷。
她在这样的雪日前来,就是为了提醒她,想必心中早已掂量过轻重,觉得这事不能耽误,须得叫她早日防备。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罗婉重重点头。
这事说罢,柳若青又道:“其实,我来还有两件私事。”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我七弟和你的小姑妹最近在谈婚论嫁,还没有定下,明面上看,宗家姑娘倒是妥帖的很,但暗地里什么模样,我们并不清楚。你是她嫂嫂,这话本不该问你,但我和其他人更是不熟,总不能叫颜九去问宗世子,再说男人之间哪能看透这些,所以,我也只能来问问你,她为人处事,人前人后,差别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