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没给他太多深思多想的时间,贴近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耳边的声音愈发缠绵蛊惑。
“越郎这么好看,生的孩子,也一定好看的紧。”
一句话说罢,承托着她下巴的肩膀愈发僵硬了。
好一会儿,那肩膀才动了动,撇开她去,挪身离远了些,回过头来又看她半晌,似在审视忖度着什么。
“怎么,你不怕跟我这个废物生孩子,再生个小废物?”
他冷着眼,显然没在开玩笑。
罗婉微微抿唇,原来他在记仇啊。
长安城里他的坏话可不少,也没见他畏惧记恨、知耻后勇,怎么小弟那番话,他就牢牢放在了心上?
“越郎,不要这样说自己。”罗婉酝酿出心疼的神色,挪身靠近,思想着从哪处去欣赏他、夸赞他。
相貌刚刚已经夸过,得寻别的,能说明他不是废物的地方。
“你才不是废物呢,你打猎打得那么好,还能驯服那么凶的猎鹰猛兽,我听说,开国的太祖和咱们的高祖父都是极善狩猎的,那时谁能驯服猎鹰猛兽,是会得太祖嘉奖的,咱们的高祖父不就因此得了很多赏赐么,只不过而今太平盛世,仓廪充盈,皇朝更重诗文才学,这些吃饭的本事才成了消遣,世殊事异罢了,怎能以废物论之?”
罗婉柔声说罢,又朝他挪近了些,见他不再相避,索性更近几分,伸手环上他腰,歪头伏在他背上。
“越郎,以后我们的孩子,还要你这位父亲,教他骑马狩猎呢。”
宗越身板结实硬挺,此刻更像一块周周正正的石碑,伫立着,一动不动。
“越郎,我有些困了,睡觉吧,好不好?”
罗婉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柔软的发丝拂扫着他后颈。
宗越某个地方在膨胀,胸腔里血液滚动,如战鼓咆哮。
猝不及防,他身子一转,倾压过来。
罗婉虽是初嫁,但看过很多话本子了,且她的闺中密友大多早为人妇,她出嫁前,那些姐妹们与她叽叽喳喳说了许多。
两人的寝衣都是单薄柔软,他的异样那么明显,她自是察觉到了。
手下迟疑许久,她才缓缓抱住了他,“越郎……”
“罗氏,你的花言巧语,留着骗别人吧。”
他的眼睛和身体明明都胀满了欲望,却是一刻不疑地翻身下榻,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婉盯着空荡荡的帷帐,头一回生出挫败感。
他怎么识破她是花言巧语?
“姑娘,世子又去宴春阁了。”过了会儿,拂云悄悄来禀。
“姑娘,要不去和荣国夫人说说,让她再劝劝世子,这才新婚,他就这样往宴春阁跑,三更半夜地跑,以后岂不是更过分?”雪香也劝。
罗婉沉默了会儿,吩咐雪香拿来她常看的话本子。
“姑娘,夜很深了,别看了吧?”
“无妨,拿过来就是。”
罗婉秉烛看了大半宿,天色将明才红着眼睡去,翌日晨,便未去向安丰侯夫妇问安,只遣丫鬟去说一声病了。
罗婉称病,在安丰侯府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先是几个管事嬷嬷奉命前来探望,叫了葛大夫来看,又是两个继妹前来安慰,劝她宽心。
“嫂嫂,我阿兄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才知道,何苦那般计较,把自己气病了。”宗孟芙在桌案旁坐下,瞟了罗婉一眼,口中说着安慰的话,语气却不甚和善。
罗婉并不接这话,命丫鬟奉茶。
丫鬟斟茶,宗孟芙单瞧了眼茶水的颜色,目中便生不悦,拦下妹妹端茶要喝的手,放回桌上,“嫂嫂,这是什么茶呀,可别叫阿蓉喝了跑肚子。”
宗孟芙虽只是将将及笄的年龄,概因从来娇生惯养,举手投足总带着些趾高气扬的姿态,说话的语气亦叫人生出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是牡丹花茶,我最喜欢喝的,饮了许多年了,有利无害。”罗婉平和礼貌地回应,率先小啜了口茶。
这牡丹花茶香气清新,浓淡相宜,宗季蓉早就馋了,见嫂嫂喝了,也欲端来喝,瞧见宗孟芙递来的眼色,缩了缩脖子,伸出来的手跟着缩了回去。
“嫂嫂,您不会以前都拿这花茶待客吧?”宗孟芙故作不可思议讶然状,唇角两点朱色妆靥微微浮起,看笑话的心思故意欲盖弥彰地露出几分来。
罗婉全当没听出她刻意为之的惊诧,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啊。”
“嫂嫂,这茶拿出来招待我们也就罢了,下次再有客人来,您可别再拿出来了,您不知道,像我们这等人家,喝的茶都是龙团凤饼、蒙顶石花,您拿这牡丹花茶出来待客,要叫人说我们小气抠搜,待客不周的。”
宗孟芙一番说教,得意地扬了扬眉,瞥向身旁的妹妹,“是不是呀,阿蓉?”
宗季蓉忙附和。
“嫂嫂,你看,阿蓉都明白这道理呢,你以前在罗家,喝这茶也就罢了,我们家给你家那么多聘财,你怎么没置办些好茶呢?”
宗孟芙细细笑了两声,“嫂嫂,以后那些小家子气,须得改改了,不然,留不住我阿兄,你再哭肿眼睛,再气得生病,都没用的呀。”
罗婉从容,挂出一丝不轻不重的淡笑,喝完了一盏茶,又叫丫鬟给自己斟满,这才缓缓开口,如东风徐徐。
“这牡丹花茶是姨母送我的新婚贺礼,我喝着味道极好,这才拿出来与两位妹妹分享,原来,阿芙觉得,小家子气了呀。”
罗婉端起茶盏,略作思忖,好像在回想什么,过了会儿才说:“龙团凤饼,蒙顶石花,原来确实有些的,但那味道略带苦涩,我不喜,都送人了,你来我这里,确实喝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