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射在树叶上、路面上,光影形成一道道扭曲折射的“线条”。廉价的橡胶踩在路上,鞋底烫得软,隐约散着一股怪味儿,熏得人几近窒息。
宋大强背着手走在前面,刘凤娟落他好几步远。
如果不说,还真没人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夫妻。
“你先一个人进去。”转进巷子口,宋大强这样吩咐。
刘凤娟疑惑又害怕问:“咋了?当家的你不去?”
这一张口就扯到嘴角的裂口,痛得她倒抽一口气。
她忍不住埋怨丈夫下手太重,既然只是做戏,装装样子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打她。
可一想到自己以前给地主家是伺候人的,本就让宋大强脸上无光。
又没把家里照顾好,更没把儿子教好,她天天吹嘘伟光聪明会念书,结果却没考上学校。
这让丈夫在外头丢脸的快抬不起头,他也没怪自己,反而在外面几次替她说好话,刘凤娟是真觉得自己没成为一个好媳妇,也不是好妈。
她对不住老宋家。
丈夫打她是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两人的儿子吗?他只是希望儿子成才,以后孝顺她,给他俩养老。
一想到这儿,刘凤娟这心里啊,哪还有半分怨,一下熨帖得不行,顿时动力满满。
宋大强这会儿倒是和颜悦色起来。
他轻掐着刘凤娟的下颚,瞧了瞧:“疼不?”刘凤娟犹豫了一秒,见他语气温和,顺从地点头道:“……疼,当家的以后你别打我,行么?”
“每次打你,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我都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张嘴要改一改。
来之前我有没有跟你说,不要再拿以前那一套对付四丫头,你又不是她亲妈,吵吵嚷嚷就能逼她听我们话吗?”
“记住我跟你说的,一会儿见了咱亲闺女,别说什么有良心没良心的话,也不要在门口闹,你们娘俩有什么贴心话关屋里说去。
只要她对你这个妈有一点感情,以后就不会不管你,至于对我这个当爹的什么态度,都不重要。”
“对我不孝顺没关系,只要待你和伟光好就够了。免得哪天我死了,你们母子俩没人照看。”
这话顿时把刘凤娟感动得不行。
五十多岁的人了,竟还作出含羞带怯之态,楼野紧跟在两人身后瞅了个正着,“啧”了两声,感觉自己眼睛不干净了。
太挑战下限了。
他还真没想到那只怂兔子亲爹妈是这个德性。
男的吧,看着老实憨厚,但实则说话做事说句老奸巨猾、下手狠辣。
女的虽然长得精明,行为泼辣尖酸,其实每一步都在男人的算计中。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应该挨打,说两句好话就真情实感的觉得对方是在为她好,这真是……
没法说。
也想不明白。
楼野自认见过不少世面,还从没见过丈夫殴打辱骂完还能自我洗脑的。
他摇了摇头,趁这两人还在商量用什么话术引起云早早的同情时,快步朝自家走去。
院子里,十来个穿着背心带着草帽的工人还在加班加点干活,靠着围墙的厢房全拆了,正在搭木架游廊。
见着楼野进来,工头放下手中的墨斗:“楼老板。”
楼野点点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说罢,直接将正屋屋檐下的梯|子搬到墙边。
工人摸摸后脑勺,暗暗嘀咕,这楼老板什么爱好,翻墙动作怎么这么熟练???
瞧这意思,难不成认识隔壁主人?也不知道隔壁需不需要改造院子,这样兄弟们又能接到一单活儿了。
他边琢磨,边给木料弹线,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梯|子附近预留的石子路,一下恍然大悟。
难怪设计图加了条莫名其妙的石子路,靠墙的花圃还特意留出两米空隙。
当时他们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楼老板为啥要规划出一条小径直达围墙,还猜测是不是要在墙上做观景造型,原来这是打算开一道门,直接通到隔壁院子的?
楼野不知道工人私下腹诽他的话。
他刚从墙上探出个头,就撞进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里。
楼野:“……”
云早早:“……”
这就很尴尬了。
楼野:“你怎么坐这?”
云早早:“你怎么还翻墙???”两人同时开口,表情都带了几分讶然。
云早早坐在墙根的树下,离墙大概有三四米,这会儿忽地吹起风来,她清晰看到风吹动楼野额前的垂落碎。
轻风吹散他额前的碎,平日稍显距离的脸在此时阳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张扬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