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我转告,章大人知道错怪你了,你别气,他心里也不好受——”
墨然话说一半,她把话给截走。
她怒道:“他好不好受关我什么事?难道还要受害者对他温言婉语,安抚他受创心灵?”
“傻瓜!他心里不好受,自然要想方设法补偿你,但你若是这副态度,继续顶撞他,一句不孝压下来,别说拿到好处,说不准还要埋怨章夫人没把女儿教好。”白景一面训一面揉,下意识力气加大,疼得她哀哀叫。
“要好处,我自己挣,才不看人脸色。”她蹶起嘴。
“笨,女人的武器那么多,你偏要选择赤手空拳……”
白景还在教训中,章政华提脚进屋,看见长女苍白脸色时,心头一阵愧疚。
他问清楚了,瑜儿没欺负欢儿,还下水将欢儿救起,否则欢儿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看见章政华,墨然将师妹放上床、白景拉下她的裤子,两人一起退开。
章政华轻触女儿额头,烧退了,“好好养着,想吃什么,尽管让厨房做。”
“是。”她客气而疏离,笑意未达眼底。
她很清楚这就是父亲的道歉方式,若是够聪明就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再撒娇几声,累积父亲对自己的喜欢,但是抱歉……她不!她才不要让他的愧疚感消弭得顺理成章。
“这事你别怨欢儿,真要怪,就怪你母亲处事不公,倘若章家三个姑娘的定例相同,也不会因为一支珍珠簪子惹出这么大的事。”
章瑜婷咬牙,到头来这笔帐竟算到母亲头上,父亲的心偏得真惊人。
“瑜儿不明白父亲的话,我与妹妹们的定例确实一模一样,每季母亲都让各铺子的掌柜上门,让姊妹们在固定的额度内,挑选喜欢的布料、头面、胭脂、绣品等等,另外还给二十两银子,让我们自己添购笔墨纸砚。京城上下知道咱们章家的都晓得母亲对于嫡女庶女一视同仁,从无偏颇。如若父亲不信,可请府中管事过来问清楚,也能派人去德记布庄、聚宝斋等铺子查问。”
父亲若真有心问,必会查出三姊妹当中她的花费最少,因为她压根不在乎打扮。
“难道你母亲没私下贴补你?”
当然有,给的还全是银票,她对花钱不感兴趣,平日里又没啥用途,便一张张存在匣子里,她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富婆。而这些钱与章家没有关系,那是母亲的嫁妆铺子赚来的,难不成还要给庶女贴补,以示公平?
“父亲指的贴补是什么?”她反问。
“你的珍珠簪子,那簪子至少价值千两。”
连价值千两都一清二楚,是柳姨娘说的吧?
既然落水一事与她无关,脏水泼不到她们母女头上,只好借此事来大作文章、证明母亲处事不公,结论就是她们的过错,而柳姨娘和章欢婷是不折不扣的无辜受害者。
“一千五百两。”白景绷着脸回答。
章政华转头看他,章瑜婷抿嘴轻笑。
是啊,剧本哪能全让柳姨娘写了,她也得写几笔,否则母亲又要枉担罪名啦。
“白公子这是……”章政华迟疑。
章政华之所以同意女儿拜温梓恒为师,最大的原因是白景,他的伯父白尚书是皇帝重用的股肱大臣,若能与白家搭上线,仕途上兴许有帮助。
再说了,要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章瑜婷有幸嫁进白府,身为亲家,自然能沾沾尚书府的光,至少章欢婷能因为姊姊而谋得好姻缘。
他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怎么算怎么值当。
“珍珠簪子是我打赌输了,去万珍坊买来送给小师妹的。”白景寒声回答。
“打赌?”
“我与小师妹各作一幅字画,送到画巢,看谁的卖价更高,师妹赢了。”
瑜儿的字画能赢过白景?胡扯!他是京城有名的神童啊,别说读书、医术,就是书画也颇有名声。
不是他贬低自家女儿,瑜儿就是个不学无术、光会胡闹的娇娇女,她的字画不堪入目、女红拿不出手,勉强能说嘴的是她懂得一些医术,每回在同侪面前提及瑜儿,自己都觉丢脸。
章政华没说话,但满面质疑已然表明态度,白景瞪章瑜婷一眼,宁可被父亲嫌弃,也不肯透出真本事,她这个女儿当得还真骄傲。
“白芷!”章政华出声。
“奴婢在。”白芷上前。
“去取一幅姑娘的字画过来。”
父亲的话令章瑜婷心中冷笑不止,很难相信吗?是啊,七、八个月前吧,王知府家里办赏花宴,要各家千金以花为画、为诗,章欢婷为让父亲高看一眼,刻意将三姊妹的字画带回家给父亲。
柳姨娘旁的不行,琴棋书画倒是都会一些,有这样的娘,章欢婷自然是三姊妹当中表现最好的,父亲好生夸奖她一通,而其他两个被贬得一文不值。
那次父亲送了个白玉蠲给章欢婷,还说什么……对了,说母亲满身铜臭味儿,教不出书香子女。
很抱歉,现在情况已然不同。
玉瓶浆入腹,她改变的不仅仅是容貌性情,茅塞顿开的她学什么都飞快,不论医术、诗词、书画都一样,连老爱嘲笑她榆木脑袋的四师兄都甘拜下风,何况旁人。
白芷也是生气,受罪一整晚,到后来发现姑娘竟是被污蔑的,好不容易把老爷盼来,却没听见半句歉意,反倒是回头质问姑娘、夫人,真是太过分!
因此她故意了,老爷要一幅,她偏拉着白芍从书房里抱来一堆,还把姑娘作的诗册捧来,刷地夸张放下,把房里的桌子堆出一座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