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原本预估说宁延这两天会醒,却是凑巧,未莱刚到医院时,宁延就醒了,几位医生评估后,将他的呼吸机暂时取了下来,未莱在房间外看着,宁延喉咙上那一个可怖的连接呼吸机的大洞,足足有一个红枣大小,他现在只能靠那一个洞呼吸。
似是感受到未莱目光落下的地方,宁延颤颤巍巍地将被子拉起来了一些,虚掩住脖子。
宁延母亲看着儿子这样也觉得眼酸,他们将探视的机会让给未莱,想让自家儿子在最后这段时间,至少可以近近地好好看看未莱,不只是在梦里面是面前。
未莱套上繁琐的隔离衣,戴着手套帽子和护目镜,宁延就躺在床上,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身上布满了各种管道从棉被下牵扯着悬挂在床边的栏杆。
宁延的眼神很黯淡,见到未莱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
“为什么,要救我。”
“不治了,我不要再治了。”
说罢宁延竟开始动手要拆掉身上各处安置的管道,未莱被吓得不轻,他一边呼喊医生护士,一边尽力压制住宁延的双手。
“宁延,你冷静一点!”
未莱百感交集,他对宁延,爱过恨过也怨过,可看见他这副陌生的模样,仍然会觉得心酸,记忆中的意气风发的青年已经被多年的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
医护进了病房后,压着人打了一针镇定,宁延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昏昏欲睡,但好在生命体征还算平稳,未莱走出病房后惊魂未定,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宁延父亲给他递了一杯水。
“他回来就是为了落叶归根的,本来是要签放弃抢救书的,但我和他妈妈实在不忍心。”
“现在看来,我们确实错了。”
“他太痛苦了。”
未莱走后,周殊胜故意将点滴的速度调很慢,但点滴打完,未莱还没有消息,周殊胜就坐在诊所等了一会,想了想还是自己回家了。
未莱半夜回到家时,见周殊胜还没有睡,他又在衣帽间收拾行李。
“是又要出差了吗?”对于周殊胜收拾行李,未莱司空见惯,周殊胜总是会频繁地在各地出差,如果公司是周殊胜第二个家,那飞机就是周殊胜的第三个家。
“嗯。”
“要走多久?”
周殊胜停下收拾的动作,直起身看向未莱。
“不知道,估计一星期左右。”,见周殊胜又要出差,未莱皱眉今天才请了病假,第二天就被公司安排出差,未莱有些怀疑周殊胜的公司过度压榨员工,担心周殊胜身体挨不住,未莱试图劝说周殊胜可以再多休息几天。
“能不能再休息几天,我看你病也没好透。”
“不了,这个项目要得急,上个月就订好了的。”
“好吧,那你自己要注意休息。”
未莱没了下文,周殊胜也没说什么。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睡觉时,未莱的手机一直在闪,似乎是有人一直在和他发消息。
“回吧”周殊胜说。
未莱才起身拿起手机,本来睡意来了他犯懒不想回信息的,打开手机全是江虹再问宁延今天的情况,未莱懒得打字,就发了语音。
“醒了一会,情绪比较激动,医生打了镇定之后就睡了,生命体征都正常。”
“妈,不和你说了,我困了。”
一口气发完语音,重新躺回床上,未莱的睡意却消退了大半,他翻身看着已经闭着眼睛睡觉的周殊胜,心中有些漂浮不定,他总觉得最近的周殊胜有些不对,可能是因为妈妈对周殊胜说的事,让周殊胜觉得冒犯?但在未莱以往的认知里,他不认为周殊胜会为了这件事不开心。
他们都领证多少年了,和宁延也是过去的事,就算江虹这次的做法让周殊胜感到不适,过两天等宁延的事过去,按周殊胜的性格,应该也就好了。
可未莱不知道的事,周殊胜并不在意江虹怎样做,他真正在意的是,原来不仅自己是这样觉得,就连相处好几年的岳母都是这样觉得的,自己的儿子不爱周殊胜。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这才是插在周殊胜心中最重的一刀。
04
未莱睡姿很板正,周殊胜和他恰恰相反,他喜欢搂着未莱,就像是一条八爪鱼抱着海星一样,紧密贴合着。
但今晚,周殊胜的睡姿比未莱还要板正,两人之间甚至还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这让未莱反而有些不适应。
“周殊胜,你最近是怎么了。”
周殊胜果然没有睡着,在未莱叫他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
“我在和你赌气啊。”
未莱不解周殊胜是如何用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同时未莱也想起前段时间他们在书房的不欢而散。
“可你第二天不好了吗?你那天早上还叫我吃饭的,就和没事人一样,我就以为这事就过来呀。都这么久了。”未莱很难想象这人可以把气累积到现在。
周殊胜侧过身还是将未莱搂进怀里,下巴尖抵在他的头顶,现下的气氛看似是温存的。
“莱莱,我有点厌倦现在的生活了。”周殊胜疲惫的说道。
未莱以为周殊胜最厌倦的生活是工作不开心,觉得周殊胜可能是想换工作了,他抬起头蹭了蹭周殊胜的下巴,似乎长出了一些硬的胡茬。
“你是想换工作吗?”
“周殊胜,明天出门前记得刮胡子,又长出来了。”
未莱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周殊胜真正的异常,在他看来,顺利的话,他会和周殊胜一直在一起,以后也会一起长白发,一起度过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