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潜从城外回府已是亥时,府里的人大半都歇下了。
他照例歇在西院小楼,双全来浴间伺候沐浴更衣,他发现双全鬼鬼祟祟的,一直拿双贼眼看着他窃笑。
“双全,你那么喜欢卖关子吊胃口,你信不信本王把你眼睛弄瞎?”封潜坐在热气蒸腾的大浴桶里,热气包围住他肩膀以下,他的头靠着浴桶边缘闭起了眼,此时他摘下了面具,半边的脸十分狰狞恐怖,布满了被火烧过的扭曲疤痕。
“小的哪里敢吊王爷的胃口啊?”双全笑嘻嘻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妃好像误会赵姑娘是您的女人,还让锦茵姑娘过来打听您有多宠爱赵姑娘,好像挺介意的。”
封潜缓缓睁开了眼眸,不轻不重地问道:“可和那叫锦茵的丫鬟说明了?”
双全一连迭声地道:“没有啊,小的不敢啊,小的没有王爷的授意,怎么敢和王妃的丫鬟胡说,王爷不是打定主意要冷待王妃和两位侧妃吗,让她们误会赵姑娘是王爷的女人岂不更好,省得她们打王爷主意。”
封潜闻言,双眸眯成一条缝,配上他的阴阳面孔,霎时充满危险的气息。“你就没事好做了?在本王面前耍这等小心机?”
“小的冤枉啊!”双全连声喊冤。“小的又不知王爷心意,又怎知如何回复锦茵姑娘,王爷若是将心意明确告知小的,小的自然知道要如何说了。”
他就要让主子急,虽然他还没有心上人,可闺阁姑娘爱看的风流话本他可私下里偷偷看了不少,书上都道,男女爱苗初萌之时,若有误会,便会加速两人明白自个儿的心意。所以了,他这不是在耍小心机,是在帮主子啊!
“明确告知?”封潜冷笑。“一个不懂主子心意的奴才,留有何用?”
双全急了。“小的怎么不懂王爷的心意?小的就是太懂了才会如此,不能老是王妃主动啊,您也……”
“你这是在教本王吗?”封潜忽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可没有半分到眼底。
双全蓦地手心都是汗,他连忙跪了下去。“小的不敢!”
封潜起身。
他可不会坐以待毙。
“着装。”封潜的面容冷峻,没有表情。
“是是……”双全连忙起来,取来布巾先是给主子擦净身子,跟着拿起整齐迭放在玉椅上的玄色衣袍小心翼翼地给主子穿上,最后取来面具,恭敬的双手呈上,此时他的心依然怦怦直跳,满头大汗。
封潜戴上了面具,套上软靴,几步打开净房的门,步履生风地出去了。
见主子提步就走,方向不是一旁的厢房,双全连忙喊道:“王爷!您要去哪儿啊?还未绞干发哩!”
封潜头也不回。“回寝房。”
双全一愣。
寝房?
以前那是主子的寝房不错,可现在有王妃在那里,那里布置成了新房,他回府之后也还没进去过……
主子说要回寝房……他眼里一喜,这是要圆房喽?
封潜疾步来到飞觞楼主院寝房,外间守门的小丫鬟见到他都十分惊讶。
“拜见王爷。”两人才躬下身去要福身施礼,封潜已经大步径自入内。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
这里原来就是王爷的寝房,王爷回来寝房睡原是天经地义之事,既然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么便没必要通报王妃吧?王爷又不是外人。
嗯!不错,不必通报王妃。
两人得到如此共识后,便继续若无其事的守门。
封潜已进入里间,拨开绿色珠帘,他熟门熟路的绕过牡丹大屏风,看到房里四周还贴着喜字未除下,大红鸳鸯锦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墙上挂着山水字画,窗台上有插花,与之前相比多了份雅致。
“王、王爷……”日晴见到来人,一瞬间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王爷为何披散着发来此?而且发还是湿的,看他穿着宽松的衣袍,显然是刚刚沐浴了。
封潜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不行礼吗?”
“哦、哦!”日晴回过神来,连忙施礼。“奴婢见过王爷。”
她和锦茵比起来较稳重,年纪也长锦茵一岁,可饶是如此,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手足无措。
封潜如入无人之境的走到紫檀雕花拔步大床前,松软的被褥上有个人儿在滚来滚去。
日晴很是不安的靠近,但封潜周身的气息吓得她不敢随意开口。
封潜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沉的光。“王妃怎么了?”
正在滚来滚去的安承嫣,穿着月白素绸长裙,不盈一握的腰间系着秋香色的腰封,像一条可口的春卷。
“王爷别误会,王妃平时不是这样的。”日晴十分惶恐。“王妃睡不着,便小饮了两盏果酒,就只是喝了两小盏……”
主子教养好,自我要求高,过去根本不饮酒,她也不知晓主子喝了酒会这样失态,偏偏又让王爷给瞧见了,这该如何是好?要把主子唤醒吗?可主子这是醉了啊,又岂是叫得醒的?
封潜默默看了一会儿,修长的手一挥。“退下。”
站在后头、极度不安的日晴一愣。“啊?”
王爷这是在叫她退下吗?她没有听错吧?
封潜沉了脸。“本王叫你退下,没听懂吗?”
“哦是是——奴、奴婢告退……”日晴诚惶诚恐地躬着身倒着走,但是一步三回头,直到出了寝房之后,她颤抖地带上门,心里还是万分担心醉了的主子。
王爷是堂堂亲王,应该不会对主子怎么样吧?应该不会吧?
房里,安承嫣还在床榻上滚,她伸长了双臂,从这头滚到那头,再从那头滚到这头,封潜在床前站了许久,颇为不解她是怎么办到的,为何不会滚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