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寿原本是有老婆的,可自从爷爷把他捡回家,家里的女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养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野孩子,寻了个机会便毫不犹豫地跑了。打那以后陈福寿把所有怨气全都发泄在陶阮身上,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十四岁那年,陈福寿甚至起了把他卖了换钱的念头,逼得爷爷当场下跪,以死相逼。
爷爷年纪大,陈福寿动手的时候根本护不住他,陶阮刚开始还呼救,后来慢慢地也就不喊了,怕被爷爷听到会难过。陈福寿生的五大三粗,年轻的时候在工地上干力气活,陶阮根本捱不住几下,只能尽量护着头和肚子不出声。
筒子楼里墙壁潮湿掉灰,他经常蜷缩的那一小块儿,被抠出了一个洞,经年累月,已经有半截小指那么深。
这些,李漆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陶阮默了默,“说吧,你要怎样才可以放过他。”
“我一向不喜欢强迫人。”李漆悠悠地说。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李漆说,“我要你心甘情愿跟我。”
陶阮扯了扯嘴角,“有点难度。”
李漆眯了眯眼睛,这才是他熟悉的陶阮。“不说这个,先看比赛。”陶阮躲开李漆再次圈过来的手,冷冷盯着他,李漆也任他盯,盯够了才说,“不会让他死的。”
“我会给他一笔钱,”李漆看着志在必得的猎物,终于如毒蛇吐信一般:“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陶阮重新看向擂台,陈福寿下巴重重挨了一拳,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韩骥垂着眼皮,张嘴用牙齿撕开拳套,他转头看向看台,似乎是在等李漆的下一步指令。陶阮就站在李漆身边,韩骥视线平静地从他身上掠过,蓦地,陶阮嘴唇翕动,无声朝他做了个口型。
与此同时,李漆也同时说:“继续。”
韩骥一怔,把拳套又扣了回去。
陈福寿看清他的动作,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地面不住后退,“别……别过来。”他瞳孔急剧收缩,鼻子里淌出来的血流到嘴里,牙齿也被打掉了一颗,血水口水混在一起,口齿不清地求饶。
韩骥脸上表情纹丝不动,陈福寿的求饶撼动不了他,可刚刚陶阮的眼神,却令他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很快,场馆里便响起来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陶阮冷冷盯着,眼神里的快意转瞬即逝,“再打就打死了。”
“停。”李漆摆摆手,“拖下去。”
“你要带他去哪里?”陶阮拦住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忘不了。”李漆半带着笑,玛瑙扳指在他下巴轻轻划了一下,“你也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陶阮嫌恶地躲开,余光瞟见韩骥一边摘拳套一边朝这边走过来,“李少。”
韩骥没看他,陶阮视线落在他半握的右手上。
“来了,”李漆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似笑非笑,“把小陶送回去。”
陶阮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韩骥什么也没说,微不可察地皱眉,继而看着陶阮,做了个“请”的手势。
黑老大的女人
“你……”
“嘘,别出声。”这个角度只看得到韩骥紧绷的下颌角,他一言不发地开车,车子一路行驶至幸福家园,韩骥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看着陶阮进了单元门,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陶阮径直走到阳台,早就看不到韩骥的影子了。他又走到沙发旁边,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手柄继续未完的游戏。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他透过猫眼,看见了去而复返的韩骥。
“有人跟着你?”
韩骥没说话,眉宇间的阴郁却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陶阮手绕到他身后锁上了门,见韩骥站着不动,勾了勾嘴角,“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这次我可没逼你。”
韩骥显然也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陶阮死活要他跟他回家的事,可现在并不是回忆往昔的好时机,“李漆把你带过去的?”顿了顿,“他知道你住在哪里。”
“嗯,”陶阮应了声,“他连陈福寿是我爹都能查到,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听见这个名字,韩骥神情蓦地冷下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办法?”
“起码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韩骥咄咄逼人,“什么目的值得你铤而走险?”
陶阮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李漆答应会给陈福寿一笔钱,条件是让我找回被他吞掉的两个场子。”陶阮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利用陈福寿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李漆的毒品交易,他就能借机装上监视器,进而搜集到更多的证据。
“异想天开。”哪知韩骥竟冷冷地打断他,“你知道陈福寿今晚的下场是什么?李漆给他注射了致死量的海洛因,只差一点点,陈福寿就死了。你有几条命陪他玩?”
陶阮觉得韩骥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李漆看上他什么,无非是他这张脸,陶阮脸色也冷下来,“难不成你让我陪他睡一觉,还是给他下药?你他妈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韩骥倏地站起来,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别胡来。”
“我胡来,呵,”陶阮怒极反笑,“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不然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他越想越气,也越想越难过,韩骥本来最初就是这么想他的。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承认又是一回事,再加上韩骥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陶阮一时委屈的要死,眼眶都眼见着红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