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
谢萦地理一向不怎么样,不过她是学水利的,而宜昌恰好是一个这个专业所有学生都知道的地方。
因为中国最宏伟的水利工程——三峡大坝,就坐落在那里。
千里长江行至此处,峡区奇秀壮丽,急流汹涌泱漭,又被截为平湖。
分手之后见人品
少女开始分牌:“这里怎么啦?”
霄的铅笔在地图上点了点:“近几十年来,这片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一张口就是几十年的时间跨度,这时霄看起来又有点老鬼的样子了。
谢萦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只见那个位置大概介于西陵峡和三峡大坝之间,在行政区划上应该属于秭归县,不过霄圈得很粗略,画进去的河段搞不好有将近三十多公里。
“哪里不对劲?”
“这片江里,可能已经养出了一个‘界’。”霄的语气很平淡,“藏在水里的一团水,船进船毁,人进人亡。至今没引起过什么注意,可能是因为它一直在随着江流漂移,浮浮沉沉,并不停留在固定位置。”
不生活在水边的人通常很难理解这种事——明明江面风平浪静,可是在里面游泳的人,突然就开始往下沉,无论怎么挣扎都浮不上来,就像水下有鬼在拽着他的脚往下拖一样。
其实那是水下的漩涡,人进去了游不出来,把船掀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混在水里的一团水,也许已经形成了某种意识,它想把误入其中的船和人绞成碎片,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三人一边聊着,牌局也正式开始。
鬼车收着翅膀蹲在主人身边,谢萦拍了拍它的一只头:“去,帮我看看他手里是什么牌。”
怪鸟瞧来瞧去,实在不敢把头往九幽之主旁边伸,可主人有令也不敢不听,一时间纠结得九只脖子快要缠成了麻花。
谢怀月朝它招了招手,鬼车赶紧扑着翅膀飞了过去,躲在他背后不肯出来了。
霄瞧了谢萦一眼,慢悠悠道:“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我手里最大的牌是k。”
少女切了一声表示不信,动作却很诚实地丢了张a出去。
谢怀月适时问道:“所以,你是想对它做什么?”
“这几十年,这团水吃掉的人命只怕不少于一百条。”霄说,“我想请你帮忙,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找出来,解决掉。”
谢萦愣了愣,有点诧异。
“我不记得你有这么热心啊?”
霄几年才在人世露面一次,而且停留的时间都非常短,更从来没有维持过什么秩序。谢萦以前还吐槽过,作为一个死人,他还真是一点活人的事都不管。
霄摇摇头,笑了:“我说了……这团水里可能已经养出了一个‘界’。”
——绝大多数情况下,鬼魂非常非常脆弱,是不可能做得了什么事的。
极少数的鬼魂被外力压进了新的躯体,经年日久之后,它们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化,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鬼了——比如与傩戏面具化为一体的杨总督,和拥有了老鼠身体的食宝鼠们。不过,经历过这种转变的鬼,心智都会受到非常严重的侵蚀,到了最后,几乎只能像野兽一样凭本能行事,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得了。
还有一种情况非常非常罕见。
在某些极特定的环境下,某些鬼保持住了原始的形态,却能对人世施加影响。
这一小片地方,就像一个迭在了现实世界上的领域一样。出了这里,鬼还是太阳一晒就化,在这里面,它却能发挥出非常不讲道理的力量,甚至能像造物主一样,制订这一小片环境的规则。
这个地方,就被称为它的“界”。
在这样的“界”里,鬼魂可以长期存在下去,直到从中汲取了足够的力量,能够脱离自己的“界”自由行动。身为九幽之主的霄,当年恐怕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他说得简略,不过少女已经立刻明白过来,咕哝道:“我懂了,就是旧的老大不想有新人来分地盘呗。”
怪不得这人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次却巴巴地主动找上门来,原来是准备把后起之秀掐死在摇篮里,根本不是关心活人的事嘛。
霄摸了摸鼻子,好像被她说得有点尴尬:“好像是这样,但这话被你一说怎么就变得有点奇怪……”
少女很干脆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啊,你找我干嘛,怎么不自己去?”
闻言,霄像是有些发愣,他定定望了她片刻,又若无其事地微微垂眸,笑了:“人世之水,不是我该涉足的地方。”
谢萦其实没怎么听懂这句话。
能耐这么大的鬼,还有去不得的地方?
不过少女很快又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t—霄不是个溺死鬼吧?这是有心理阴影啦?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谢萦心想这就不刺激他了,于是只是矜持地稍微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
“我倒是可以走一趟,不过你给我什么好处啊。”
“你想要什么好处?”
少女抓了抓头发,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出来。主要是提小了觉得亏,可是想狮子大开口吧,她目前又确实没什么大事。
说到底,她有什么事要求助于一只鬼呢?霄能替她办什么事吗?总不能管他要钱吧,而且要钱他也肯定不如兰朔打钱快,万一给她搞来一堆冥币怎么办……
谢萦正在沉思纠结,哥哥微笑着开口道:“实在想不出的话,那先欠着怎么样,等你想到了再说,想必大人不会不守信约。”
几局扑克打完,交代完具体的情况,霄也没有久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