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女生一直没出声,直到客栈就在眼前,谢萦忽然低声问道:“柠柠,你知道林建凯去哪儿了吗?”
那个在古镇上萍水相逢的男生,自称有急事途中离队之后,也就再也没回来过。
方柠想了想,说:“应该回学校去了吧?毕竟假期马上就结束了。”
月色下,谢萦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我觉得他没有。”
方柠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谢萦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一起玩桌游的时候,大家彼此都留过手机号码。
半个小时前,她给林建凯发了一条短信。
【建凯,真对不起,你借给我的耳机,我忘记还给你了哎,该怎么给你寄回去呢?】
对面回信很快,发来了一个大学宿舍的地址,又很诚恳地感谢了她。
可是林建凯从来没有借过她耳机。
那只耳机盒,是他离开之后,她趁着前台不注意,自己从他书包里偷出来的。
不过几天之前的事,他的记性会差到这种程度吗?
他有什么事急成这样,连回古镇再出发都等不及?他当时又为什么要去吃佛像前的香灰?
少女的手指捏紧了衣袋里那只皱皱巴巴的纸元宝,慢慢把它撕成碎片,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找个借口单独溜出去不算难,谢萦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说要出去一趟。今天折腾到这么晚,方柠也已经累了,只嘱咐她早点回来,便去休息了。
九点钟,谢萦独自站在了古镇的街道上。
时值秋初,白天天气还有些炎热,到了晚上凉爽下来反而变得宜人。
时间确实已经有些晚了,街上游人还不少,可除了音乐酒吧和大排档,其他店铺大多已经歇业,谢萦转了好几条街,才勉强凑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好在她要找的人还在原地。
算命大爷就坐在一棵大柳树下,面前放着一筐杏,面前立了块纸板:农家杏,包甜。
谢萦停在他面前,大爷一眼认出了她,乐了:“丫头,又是你啊。”
少女没理他,径自在他杏筐边上蹲下,不冷不热道:“大爷,骗人不好吧?”
人品受到质疑,大爷十分激愤,顿时反驳:“我怎么骗人了?我都没给你算命啊!我骗你啥了?”
谢萦从他筐里捡了个杏,一掰两半,递给他一半。“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杏多酸啊,你自己看看能吃吗?”
大爷接过杏,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淳朴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大爷争辩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这杏没熟呢,你在家放两天它就甜了……”
谢萦看着他垂死挣扎的表情,扑哧一声乐了,也没再多追究,只道:“大爷,今晚陪我走一趟呗。”
这回换大爷爱答不理了:“干嘛啊,你也不看看今儿晚上都几点了?”
少女平静道:“就是今晚,过了今晚还来得及吗?你们镇上有东西在作怪,你不知道?”
直愣愣对视了片刻,大爷分了她半张报纸,两人席地而坐。
另外半只杏谢萦实在是吃不下去,只好捏在手里,又捡了根树枝。
“这事多少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咱俩路数一不一样,我将就着说,大爷你将就着听。”她用树枝点了点地面。
现存于世的鬼怪凶煞,基本都服从一个规则——越强的,越讲理。
当然,这个“理”指的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冤有头债有主,而是它们自己的行事原则。这个原则在常人看来可能相当匪夷所思,但绝对是有迹可循的。
也就是说,真有害人力量的东西,不会真毫无缘故地随便抓个路人来害。
比如三台村的那只面具,它自认为是一张傩戏面具,面具自然要戴在演员的脸上。
傩面缠上了小旭这个宿主,直到把他闷得濒死都没有离开,哪怕和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孩相比,其他近在咫尺的身体更加健壮、更加血气旺盛——因为小旭才是打开五斗柜、取用了它的“演员”。
反过来说,真的想冲到大马路上随机杀人的东西,往往没那个能耐。
新横死的鬼魂满腔怨气,六亲不认,要是给他们递把刀,是真的会逮谁捅谁。可人类魂魄离体的时候脆弱无比,天生火t晒晒都能化得差不多,连吓人都做不到,更别说杀人了。
“现在我有一群驴友,在古镇上玩了几天之后,其中一个突然吃起了炉子里的香灰,另一些人暴饮暴食,到胃穿孔吐血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谢萦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里面打个问号。“不管他们撞的到底是什么邪,能让人这样,这东西肯定是真有点能耐的,对吧?这群人只在古镇上待了六天不到,反应就这么快、这么剧烈。有这种能耐的东西,要是这么容易被惹上,早就该把这个镇子杀绝种了。”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你随便在哪座城市里走,可能会在路边看到流浪猫、流浪狗,但肯定不会看到一头野生黑熊在街上乱晃。
“所以,他们撞上这东西绝对不是偶然,这背后一定有人在计划。有人把他们引到了那东西面前,这和把鸡骗到黑熊的笼子里差不多。”
谢萦举起两根手指,“要么,熊是这人养的;要么,就是这个人希望熊吃鸡吃饱了,就不会惦记着吃人了。你觉得是哪个?”
大爷瞪着她,一点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唯一的听众不配合,谢萦只好用树枝点了点地面,自己发表总结陈词:“我认为是后者,这是有人在‘讨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