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击鞠场上,元珩起身应战时,他分明看见云静眼中有丝并不昭显的倾慕。
今生,也只剩下错过了。
帕上的“梵”字在烛光中灵动。
他一狠心,转手将它丢入火盆,望着边缘一点点被火吞噬。
“梵”字即将消失时,他心中忽然生出不忍,又飞快从火中将帕子救起,连同四周火焰一同包入掌心。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双眸复又变得冰冷如霜。
临近十一月,因往后年关事多,是以重要政务都须赶在此时着落。
天安殿内,群臣议政的劲头火热。
魏帝手端热茶听他们争辩,倒觉得甚是有趣,逮空捡了件要事问:“年底的官员考课有何打算?”
这是吏部的差事。
但尚书台六部分由左仆射和右仆射各掌三部,吏部历来分属左仆射王臻。他既在御前,可直接回话,但他觑了眼魏帝,什么都没说,蹙眉埋下头。
崔文敬见他眼中躲闪,有意探问:“左仆射有难处?”
王臻上前一步,“启禀陛下,此事……”他向身侧瞧了眼道,“吏部新上任的陈尚书还未将细则上呈予臣。”
卢源倒后,吏部来了位新尚书,名叫陈言中。
王臻话音一落,陈言中当即捧着本奏疏上前,声音洪亮:“陛下,这是臣拟好的考课细则,另附明年开春的中正定品略案,请陛下过目!”
狄颢挑了下眉,眸色鄙夷,扯着唇角道:“陈尚书不将奏疏报上官核准就上呈陛下,此举纯属僭越,这是要将左仆射和尚书令大人放置何处?”
陈言中微微颔首,但脊背却不弯,两簇短眉下的圆目从容回望:“本官上任不满一月,理清吏部政务最为要紧,哪还顾得了什么僭越不僭越,规矩不规矩,狄尚书连这点包容心都没有么?”
王臻立刻憨笑着摇头直说无妨,陈尚书说的对,差事办好最为要紧。
右仆射嵇汧捋了捋胡须,一脸云淡风轻:“吏部尚书为六部要职,初上任这些时日,陈尚书的精力怕是都用在踩小人、挡谄言上了吧?”
陈言中拢起腮笑了几声,“右仆射是个明白人吶!”
龙座之上,一道幽幽目光投向阶下。
崔文敬转而提醒:“二位大人御前要知分寸。”
魏帝放下手中奏疏,指着陈言中笑盈盈说:“陈爱卿快人快语,朕听着舒坦!”他指尖复又朝下,轻敲着吏部的奏疏,神情转而肃然,“本朝官员考课,惯例每三年一次。今年吏部焕然一新,须更严规谨行。时日紧迫,仍由吏部执行,御史台督办。”
他望了眼崔文敬,“上次考课,是崔卿亲自监管,一丝不茍,尽心全力,深得朕意。只是尚书台年底政务繁多,恐分身乏术……”
忽而偏扫了眼四皇子燕王元琸问:“奕节,此事你来办?”
元琸似是刚睁开惺忪睡眼,愣了下,一闪而出,“父皇,儿臣专攻武事,不识尚书台政务门道,对官员考课此等大事,完全不得要领,这……”微凸的双眼盯着其他兄弟看了看,“儿臣觉得此事由三哥接手再合适不过。”
一听元琸这么轻易久推掉,身后元瑞暗自咬着后槽牙,无奈闭起了双眼。
他对这位四皇兄的态度可谓复杂。自己打心眼里其实并不喜欢他,一来是因元琸生母是魏帝从高车国带回的俘虏,仅晋位至良人。二来元琸掌中军预备营,这预备营说白了是世家子弟吃空饷、混资历的好去处,从未真刀真枪上过战场,日子久了,治军本事没有,却沾染了一身粗鄙腐糜的武人气。
可又能如何呢?皇子中也就剩这位四皇兄可以拎来用一用,那预备营总归隶属京师中军,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元琰一听元琸举荐自己,稳步上前,“父皇,前几日儿臣已奉命协三司复核整年案卷,实在无暇抽身,四弟荐我,许是对此事并不知情。”不愿接的,一句话就丢回去了。
“父皇!”元琪忽然开口,“您教导儿臣‘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1,儿臣这几月来在着作曹修书养心,深感自己短见薄识,遂愿承担此务,以骋怀游目,也当为父皇尽心,为吏治尽力!”说完,俯首深拜。
元瑞下撇的嘴角都快把下巴撅掉了。
魏帝听元琪言辞诚恳,不由得露出欣慰笑容:“奕云近来很是懂事,只是这官员考课细务繁多,奖罚任免事关重大,你年纪尚小,性情急躁,难以服众,还是先在着作曹潜心钻研学问为好。”
有了上次莽撞的教训,元琪也懂得见好就收,只是默了默,那双漂亮的凤目中谦和之色尽显:“儿臣遵旨!”
嵇汧笑呵呵道:“上次越王殿下为陛下挡刀,陛下除了些珍宝字画,还没好好赏过殿下呢,依臣之见不如就将这差事交给越王殿下,看上去是个繁琐的麻烦活儿,实则很是历练人吶。”
魏帝望了望这些老臣,都是宦海中修炼出的人精,揣摩君王之心,为其铺台阶的本事甚是老辣。
四王和六王之中,魏帝宁愿先问不中用的四王,也不让六王接手,明显就没打算用六王,吏部刚从卢氏手里剥出,本就不会再用三王和八王,是以合适人选只剩元珩。
但元珩刚监审过谢义一案,此时若再直接交给他,自己利用五儿子制衡多方的意图就太过明显,此时需要营造一种“被迫”递到元珩手上的境地。
魏帝顺势道:“那就交予奕尘?”
元珩丝毫不推就,干干脆脆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