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见云静虽然年纪小,却亲和大度,一点都不傲下,语气放软了些:“如今,王府里的正主只有殿下和王妃,也无高堂需要侍奉,奴婢是觉得王妃还要在殿下身上多花些心思呀。”
嬷嬷眉头依旧皱着,也还是训诫的口气,几句不离中心意思,这是怕她拢不住元珩的心吗?
严嬷嬷实则也有盘算,今早自请给云静梳妆,也是想看看新妇到底有什么毛病,会让殿下提不起兴趣。按理说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子不应该啊。
梳好发髻,云静褪下寝袍,换上崭新的里衣,又配上淡绛红的抹胸,腰间绣带束紧后,姣好的身段才被勾勒出来。
严嬷嬷整理边幅时仔细观量,嫩肩细腰,玲珑有致,且和刚及笄的姑娘比,王妃这年纪更要丰腴些。到底自小长在南方,肌肤白皙光滑,看着就如珠玉般惹人疼爱。便立刻心念回头要同殿下好好谈谈,这么可人儿的王妃怎就入不了他的眼!
云静穿了身合欢红绣牡丹连线纹的外裳。没有了正红的浓艳,是种淡雅的娇嫩,衬的她明艳动人。
这时,她又闻到昨晚那股清淡的香气似有似无飘来,随即问严嬷嬷:“您点的这是什么香?味道不像是女子喜欢的甜味。”
严嬷嬷扶她朝屋外走,“王府没有女眷,从未熏过什么果香花香,这味道应该是殿下爱用的乌沉。”
越往外走,这味道越明显。
到了外间,云静抬手掀开纱帘,忽见一抹如松背影负手立在阶下,他似乎听见有人出来,转身望向身后。
他也褪去了一身艳色,赤白橡的外裳上绣着淡淡的松山纹,那枚白玉下的金色丝绦随风微摆,乌沉香气丝缕萦绕。
这画面如此干净,让云静想到了他的名——君子如珩。
她走近道:“殿下在外府等我就好,何必多走几步路。”
一缕柔和晨光铺在他英朗的眉目间,“这时辰进宫还早,我陪王妃在府里走走。”
云静昨日就想让嬷嬷带她熟悉一下府邸,不然自己住在哪个院子都不知道,这下元珩主动提及,甚合她意,便扬起一脸明媚的笑跟在他身边。
元珩见她这般欢悦,心情也宽愉了许多。
今儿一大早,许征就在他耳边扇风,委婉替王妃控诉他昨夜冷人的行径,还威胁说,小心把王妃惹急了给他下脸子。他以为云静见了自己定没什么好脸色,谁承想她竟如此淡然自若,看上去丝毫未受影响。
云静呢,心里甚是矛盾。
既嫁为人妇,可礼未全,传出去总会落人话柄。但在这种事上,身心从来都是一体,心未至,身怎会任凭他人支配。若元珩也这么想,她反倒觉得庆幸。
两人并肩走出寝院,元珩回身指给她看所住之处为东苑,是内院最大的一处居所,也是景致最好的,但没来得及取名字,日后她喜欢什么便叫什么,一切随她。
昨日云静被囫囵送进府里,压根没看见自己的庭院竟是这般清雅。玉雕拱形的苑门,曲径通幽后才见小花园,苑外一泓清池引入,上架一方小巧扇形亭,与半空回廊相连。亭上有匾,是元珩亲题的“绰弦”二字,日后可在亭中赏景抚琴,想想都觉得惬意。
过狭窄石道时,两人几乎肘碰肘,他身上的乌沉香忽浓忽淡,撩拨着云静的嗅觉,令她不禁问:“殿下的乌沉熏香,味道有些特别。”
“你若闻不惯,我让人备些女子爱用的香料。”他冷道。
她只说特别,又没说闻不惯,这话真叫把人一个劲儿推远。
云静一团和气耐心说:“没有闻不惯。这味道不甜腻,不招摇,令人心旷神怡,因我从前没闻过,故而觉得新鲜。”
元珩的话匣被撬开了缝,“我也没刻意用什么熏香,是江湖好友送的一些香散,放在书房里驱虫用的,大概是放久了,和檀木混成了这种‘奇香’吧。”他见云静对江湖上的稀奇玩意儿颇为好奇,便吩咐身后总管,“给王妃书阁里备些。”
云静没想用来驱虫,倒觉得可以助眠,见他肯奉送,就真心实意道了句多谢。
行至内院后花园,才觉出王府的宽大亮敞。但虽树木葱郁,却总有一种年久无人踏足的空旷感。
元珩见她笑意渐淡,驻足不前,问了句:“不喜欢?”
云静摇摇头,“就是觉得这府里缺了点人气儿。”
元珩居然笑了,“王妃来了,人气儿不就有了么。”
跟在不远处的严嬷嬷听闻,顺势接话连说是呀是呀:“要是再生几位小殿下,还怕府里人气儿不够旺嘛?”
云静不好意思低下头,脸埋进枝丫,听见身后一撮侍仆都在拿此事谈笑,好像盼自家殿下娶妻生子,就如久旱盼甘露一般。
元珩肃脸向后一抬手,侍仆们立刻噤声。
再回头,见云静已沿着大路走开,他三两步追上去,带她登上了假山边的露台,台下便是池水,用齐腰的木栏围挡。
她特别留意了下那栏杆,漆色不鲜明,看上去很陈旧。
此处地势不算高,但视野极佳,能看见正堂书房后院的一大片绿叶林。
“那是梅花吧?”云静惊奇地问,要知道这样大片的梅花,能在寒冷的平城存活不是易事。
元珩点头,“是白梅,我十七岁开府那年,母妃从崔府移种过来的。外祖父过世后,崔府的梅花就一副萎靡之态,没想到移过来开得竟比从前好。”
云静见他提及梅园,脸上神情明显疏朗,许是个爱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