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极富诚意的许诺,令裴昕心里翻上一阵酸楚。她轻摇了下头,靠在云祥怀里:“只要是你,什么功名加身,什么封侯拜相,我半点也不在乎。”
云静肉麻地低下头,牙都要酸掉了。
没眼看。
云祥轻抚她的脊背,向心上人言志:“我不要父兄的荣耀光环笼罩,我要自己披荆斩棘、冲锋陷阵挣得功绩,不然怎么有脸当裴老太师的孙女婿。待我军中历练归来,弱冠之时,至少可封个六品的宁朔将军,到时候再正大光明去提亲!”
有志气!不愧是慕容家的儿郎!
云静心念。
幸亏素日里云祥都是父亲管得多些,这要是让言氏把溺爱云舒那一套用在儿子身上,那才真叫丢了慕容家的脸。
不过说来也怪,也不知云祥哪点让言氏不满,她反倒疼女儿更多些。
不远处传来一群女子的嬉笑声,云静恐二人被撞见,咳了一声提醒,转身走了。
裴昕听见这声咳,先是吓了一跳,偏身一看是云静,便赶紧奔到她身边,用团扇挡住羞红的脸。
云静偷笑,心照不宣。
方才那群女子光顾着说笑,走得慢,云静和裴昕不知不觉跟在了她们身后。
四姓世家中几位有名气的千金都在,什么五兵尚书郑之鹏的嫡幼女郑婕,尚书左仆射王臻的庶长女王妙菱,论辈分,她应该叫那位掌管廷尉寺的王宥堂大人一声叔伯……而且,这堆姑娘混一起也搞不清谁叫谁姨母,谁叫谁姑母,世家皆有联姻,谁跟谁都能攀亲。
这样的阵营自少不了云舒和柏萱,两人挤在其中陪笑,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中龙凤了呢。
柏萱领着众人歇在了池边凉亭,又命婢子把备好的茶酒器具拿出,请各位姐妹尝酪浆。
裴昕远远瞅了眼,嗤道:“真会招摇过市,奉诏出席盛会还自带器用,这是在打天家的脸么!”合着觉得皇家的东西不好用?
云静顺势瞟了眼。
这一眼,竟发现那只盛酪浆的玉壶如此眼熟。
扁圆的壶腹上接纤细长颈,浑圆唇口下的手柄成波浪形,最惹眼的是壶身通体蓝紫,是世间罕见的紫玉,玉材虽产自高车国,但工艺却出自波斯,圆底外周的“阿堪突斯”叶纹,只有萨珊王朝才能雕得如此惟妙惟肖。
她让丹蓉一同辨认:“像不像以前摆在母亲床头的那把紫玉壶?”
丹蓉仔细看过,眼一亮道:“像!婢子记得整理夫人房间时您提起过,这玉壶是先帝御赐给老爷的,老爷觉得紫色与夫人更般配,就放夫人房里了。那年,您回京城把夫人房里的宝贝物件都收在箱笼里入库珍藏,怎么一转眼竟跑到了她这里?”
“难不成玉壶会自己长腿跑么?”云静气道,“真是家贼难防!”
“我去给你抢回来!”裴昕说着就要进凉亭,却被云静拉住。
云静道:“东西既已成了别人的,当面硬抢不占理,还得智取。”她思索了一番,轻步慢撵走入凉亭。
这群贵女身份不及云静,看见她后纷纷站起福身行礼:“越王妃万安!”
柏萱上次在国公府受了顿教训,心里憋气,但不敢再造次,也乖乖对云静见礼。
云静脸上漾满笑意,故意引战:“听说柏姑娘的球技承令尊真传,击鞠场上一向战无不胜,臣妾很想下场讨教。”
柏萱同样出自武将之门,骑马击鞠在京城贵女中算得上数一数二,她自负无敌手,又一直想与云静争高下,胜负欲被彻底挑了起来,扬脸蔑言:“你敢和我比?”
“这有什么不敢的。”云静轻笑,“单纯讨教切磋而已。”
柏萱却不依不饶道:“别是王妃球技太差怕丢人,用‘讨教切磋’当幌子。既是赛,就要有输赢!”
云静干脆道了声好,即刻就去更衣,说要与她赛场上见。
双方自发组了队,换好骑装后在场边就绪。
马背上的云静一下子没了方才的谦善模样,对柏萱冷道:“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此赛必要分出个胜负。眼下圣驾未至,御赐彩头也未呈上,赢了未免无趣。恰好,我看上了你那只紫玉酒壶,如果我赢了,妹妹就让给我,如何?”
柏萱顿时急眼:“你这不是明抢么?哪有搜刮人家私物当彩头的。”
“敢问那紫玉壶从何而来?”
“是我去年生辰时,你家四妹沛盈亲手送给我的。”
“你可知它是先帝御赐?”云静问,“御赐之物未经圣上允准,臣下从来不得转赠他人,否则送礼和收礼都是欺君之罪。沛盈不知其来历赠予你已是大错,若被人发现告到御前,你我两家都难辞其咎。不如趁此还我,咱们各自安好。”
一听是御赐,柏萱心里也极为忐忑。但她知道即便自己不让玉壶,云静为了慕容家的声誉,也不会大张旗鼓宣扬,让不让还是自己说了算,便大声道:“你先赢了我再说!”
话音落下,便挥杆策马,击球开场。
云静的击鞠是长孙姨母传授,长孙家族最强盛时还是建朝初期,当年跟随先帝参与了征南战事,后来家族男丁渐少,才现没落之态。不过,毕竟是将门之后,族中子女的马上功夫毫不逊色,击鞠投壶都有些硬招数,甚是勇猛。
比起云静,柏萱的球技就显得文弱多了,虽重策略,但力有不足,云静硬攻起来根本抵挡不住。
转眼,云静五局中已赢两局,柏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轻敌,接下来这一局的应对开始慌乱。
此时,魏帝在妃嫔和重臣的陪同下入了席,但几位皇子不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