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铎先扶着沈绮的手坐上车,等她坐稳了,才去牵马。
沈家夫妇对视一眼,很是满意。
这个女婿不仅见过世面,而且精明沉稳,家中的生意在他心里一清二楚,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最难得的是,知冷知热,愿意照顾自家最疼爱的小女儿。
再瞅瞅,女儿望向夫君的眼眸中满是爱意,二老总算是完全放心了。
临走前,沈绮对张氏说,日后自已不在家,只怕娘亲嫂嫂辛苦,不如让四儿长久地在家帮工。
一来能做些洒扫的活计,二来她家孩子多,也能多一份长久的家用,省的四儿今儿在这家洗衣,明儿在那家搬货。
张氏叹一口气。
“上次遇见她娘,我也问了,说是这几日就不让四儿出来做工了,预备养上个把月,好日后相看人家。”
沈绮惊讶,“四儿还十三岁吧,这么小怎么能相看嫁人呢?”
“她家又要添新孩子了,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沈绮默然。
四儿家里排行第四,上边有三个哥姐,下边有一群弟妹,爹娘本就好吃懒做,却不耽误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刚八九岁的年纪,四儿就被赶出来做工挣钱,多亏了她勤快能干,再加上邻居们照顾,一家子才能活下去。
沈绮向来喜欢她机灵麻利,像妹妹一般待她,没想到自已满了十八岁才嫁人,她还这么小,就要被嫁出去了。
后半晌,沈谢夫妻两人回了谢家。
一到家,谢聿铎被爹爹叫走了,沈绮就把爹娘给谢家众人准备的礼物一一送过去,连二婶家也有份。
沈绮去之前,二婶正跟二叔抱怨。
“我瞧得清楚,昨日老二就是乘着一辆大车去的!我只觉得疑惑,往日租车,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还恍惚记得,县钟首富家朱大户家就有一辆,还是从省城买来的。
今日,我估摸着他们后半晌要回来,早早就去门口等着了,从吃了中饭,等到日头朝西,果然被我等到了。
你猜怎么着?马车比朱大户家的还强些,外边是五花的流苏,那么大的车箱,连上车的凳子都是柏木做的,里里外外一算,少说也要六十两银子!”
二叔盘腿坐在炕榻上,闷声道:
“二郎在外边这几年,少不得有体已银子,又不是花的家里的账。年年盘点采买花销,账上都是足数的。”
“呸,你会看账本吗?只怕是被人把家偷光了,你还在睡里梦里。”
“我是看的不好,还有铭儿呢。他也对过账,确实是没问题的。这车,许是二郎的体已钱?在外边走南闯北的,哪能空着钱袋子呢,我早说,让铭儿替老二出去两年,你只是舍不得。”
“哼,外边那么苦,风吹日晒不说,说不好还有盗贼、流寇!宁可少赚些银子,我也不愿意让他出门。你又是个天底下最没出息的,少不得我自已辛苦些,才撑得住这个家。”
二叔不说话。
“不过,既然他有了新车,那就是咱们谢家的,既然是咱家谢家的,就有我们的一半儿。日后走亲访友,咱们也不用晒着日头去了,也省的租外边的轿子,脏兮兮的,不知道谁家的手摸过。”
“嗯,都随你。”
二婶又想了一想。
“等老二以后再出去,我就把车拉到咱们家院子里。到时候,东院里只剩下个丫头片子和面皮薄的新媳妇,还能和我争?若要用时,叫她来找我借,也就是了。”
三下五除二,这辆新车子就是她家的了。
满满当当的银票
沈绮哪里知道二婶的这番盘算,刚走到院子里,就朗声道:“二婶在家吗?”
冯氏听见是侄媳妇的声音,忙摆摆手,让二叔别出声,关好门,自已掀了帘子出去。
“呦,侄媳妇,回来了?亲家身体可好,也不多住两天?”
“爹娘身体都好,还让我给你和二叔带个好。这次回去一趟,爹娘让我给您带了些东西,这是给二叔的茶叶,还有些香粉、布料。东西不值什么,一点子心意,给您和妹妹、嫂嫂留着做鞋。”
冯氏见沈绮手上拿的几样东西,忙接过来,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沈绮就告辞走了。
沈绮一走,冯氏就走到里间,和二叔一起细细看了起来。
“这茶叶不错,是南边来的,我见人家喝过。”二叔打开茶叶罐子,口气里很是赞赏。
“小门小户人家送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就这也能入你的眼,没出息。”
二婶瞪了一眼,二叔立刻就蔫了。
冯氏又去翻看那几样布料。
“这个布,的确是好的,做鞋岂不可惜了?这个,给丫头做裙子,那个,给我自已做件褂子穿。剩下的,等天冷了,给你衬在里边,做几个夹袄穿。”
“那……不给儿媳妇?”
“哼,她还看得上这些?人家娘家是开店的,也是大户,不比咱们谢家差。她若是想要,就去跟自已娘家要去吧。”
说完,冯氏把东西收在自已柜子里,拿了那盒子香粉,装在袖子里,准备给女儿送去。
本来不打算让孙氏知道沈绮送了东西来,可等走到儿媳妇窗前,冯氏还是忍不住开腔,声音洪亮。
“你看看,人家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真真是有眼色!别的不说,眼里有长辈!自已回门的时候,还不忘了给长辈带礼物,比县城大户家里的闺女,强多了!”
孙氏正因丈夫一夜未归生着闷气,此时分明听见婆婆刻薄她,气的肋骨隐隐作痛,又懒得跟他吵嘴,只走上前,当着婆婆的面,嘭的一下,把窗户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