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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带着青绿色的麦穗子一起扔进火塘里,灼热的火苗瞬间将麦芒给吞噬,热烈的火焰包裹下,那属于麦子清香的甜味很快就散发出来,便可从火塘里打捞出来,也顾不得烫便直接在手心里搓,麦粒便与麦麸壳分明,猛吸一口气,那壳儿就飞出手心,唯独留下那清香的麦粒在手中,是乡里人不可多得的美味零嘴。
顾小碗不放心她姐姐,即便只是在家中煮饭,但那么多人的饭,也怕她累着,所以今天便将那腌制的蕨菜都捞出来切好,地里的豆角也煮了。
反正是将那准备工作都给她备好了才放心,当晚早早歇下,第二天鸡没叫,大家就起来喝口粥,踩着那还没落下的月色,往麦田里去。
左手抓着麦秆,右手拿着镰刀,只听着蹭蹭的声音响起,手里便已然是一大把麦子了。
除了顾四厢,连空相一把年纪都出动了,所以算上何家父子四个,顾小碗加马环,竟是有八个人。
都不是那偷懒耍滑的,所以等着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已经割了大片。
割好的麦子捆扎好,便暂时晾晒在剩下的那截麦茬上,等晒得差不多,再背挑回村子的打谷场。
但即便当下日头好,可俗话说的号,就怕天有不测风云,终究是担心有暴雨来,因此这些日子里,大家都紧张不已。
连续忙碌了十来天,地里的麦子也割了大半,陆陆续续的也背回来了不少,脱粒晒在打谷场上。
只是连日来这样的高强度劳作,空相那身体实在扛不住,便歇了下来。
但大家都在忙着,便是顾四厢,还挺着孕肚去地里捡麦穗呢!因此空相也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打谷场里脱粒过的麦秆堆里,翻找那些漏网之鱼。
是一粒麦子也不愿意放过。
大家从五月一直开始抢收,中间下过一场小雨,但很快那太阳就出来了,并没有什么影响,到了这五月下旬,地里的麦子都几乎已经割完了,剩余的那两千斤左右,就都晒在打谷场里。
头三日每晚大家睡前都要将其收起来,就怕晚上忽然落雨,然这连续三日都是好天气,今日又瞧月朗星稀的,便就决定不收了,想着明日必定是要大太阳的。
何曾想,老天爷就是这般喜好同老百姓们开玩笑,顾小碗睡到半夜觉得又热又闷的。
她原本与何家两姐妹睡一个铺,后来又加了马环,到底是有些拥挤,何荆元跟阿拾便在她们这床铺旁边搭了木墩子,加上两条木板,棕垫子又铺出来了些,床铺也宽敞了不少。
按理,是不会热的。
可是顾小碗还是给热醒来了,本欲去起身开窗,却发现窗户是敞开着的,也就喝了一碗凉水。
然这还没转头继续睡下,就听得外面忽然刮起风来,一下将窗户板子吹得啪啪作响。
起风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这风一下来得这么猛,又好一阵子没下像样的雨了,顾小碗当然是警惕起来,忙将大半个头从小那小窗洞探出去,只见院子外面的梨树枝摇叶晃的,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便回到床边推了何穗穗一下,“穗穗,这天莫不是要下雨了?”
何穗穗也有些热,只觉屋子里闷得难受,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她的话也就直接清醒了,翻身爬起来,立马就听到窗外那呼呼的风声:“怕真是。”一面慌忙穿衣下床,“那得赶紧叫大家去收麦子。”
顾小碗答着:“正是。”又喊了马环与何麦香,自己穿好衣裳就先去隔壁拍墙喊。
不多时,何荆元等人也被叫起来。
这个时候风声已经很猛烈了,呼啸着从小小的窗户里卷进来,都不需要顾小碗细说,各人就晓得是要来大雨。
按理大家的速度是快的,然等大家赶到打谷场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已经哗啦啦地砸下来了。
人瞬间便湿漉漉的,更何况那两千斤的麦子,何荆元当时就急得大喊大叫起来,“苍天啊,这是作甚!到底给条活路。”
这个时候收进麻袋里已经来不及了,大家只七脚八手地将那麻袋和那制作蓑衣剩下的棕给盖上去,但是雨太大了,没多会儿的功夫,便听得打谷场下面的沟渠里传来哗啦的水声。
大家也都被大雨淋得宛如水里提出来的落汤鸡一般,刚才热,然现在那闷热褪去了,先前还觉得凉爽,如今躲在草亭下的众人只觉得瑟瑟发抖。
“麦子被冲出来了。”站在草亭边上举着火把的何望祖忽然叫起来。
众人闻声望过去,果然见那遮盖在麦子上的棕竟然被大雨冲开了,渺小的麦粒甚至都不如那密集落下的雨滴大,很是轻而易举就被雨水冲着往低处的水洼而去。
水洼的水溢出来,便直接往那下面的沟渠里。
顾小碗见此一幕,那心都在流血,这都收回来了,就差最后一步入仓,急得顾不上戴斗笠,抓起地上的麻袋就冒着大雨去沟渠入口处,只将麻袋接在那里。
麦子直接随着流水进入麻袋中,积水则渗了出去。
然而随着这滂沱大雨,被冲过来的麦子越来越多,又有延绵不断的雨水,她很快就有些坚持不住,两只手抓得紧紧的,筋脉全显。
和何荆元在雨里忙找石头压着遮盖物的的阿拾连忙过来帮忙,“你先进去,我来。”
只是雨太大了,顾小碗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直至发现那麻袋里被雨水冲进来的麦子已经足有半袋了,这才起身同阿拾说:“你拉着,我去拿袋子来。”随后才松手起身。
阿拾与她是一般的年纪,这半年来抽了些个头,不然看起来也是个小小的豆丁,这会儿顾小碗松了手,他便立即将腿伸了过去,垫在了麻袋下面,这样手上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