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很短,臘月二十三才放假,正月初七開學,總共兩周的假期。期末成績在放假前就出來了,向淮第一次上了五百,總分513,雖說算不得多好,但跟他之前那三百來分的水平相比,已經是進步巨大。
宋伶然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說要替他慶祝慶祝,向淮表現得很平淡,一邊聽宋伶然誇他進步了,一邊默不作聲地往嘴裡扒飯。
宋伶然漸漸地也不說話了,拿過向淮的碗要再給他盛湯,被向淮伸手捂住。
「我吃飽了,」向淮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先回屋去學習了。」
「好。」宋伶然笑道。
等向淮轉過身去,她臉上的笑迅地消失,向淮的房門關上,宋伶然竟像是被關門聲嚇到,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低下頭去吃飯,湯的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她動了兩下筷子又愣愣地停住。
「怎麼了?」向啟感到奇怪,然後才發現宋伶然在哭,他有些著急地扔了筷子,過去攬住宋伶然的肩膀,「怎麼了?」
宋伶然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許久才斷續地哽咽出幾個字。
「他恨我了。」她害怕一般縮起了肩膀,一隻手用力地抓著向啟的手臂,哭道,「他一定很討厭我,我是一個壞媽媽,他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呢,」向啟說,「你是他媽媽呀,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愛你。」
宋伶然哭著搖頭,整個人都在顫抖:「我是不是做錯了?向淮說,路難走都是因為我……」
「你沒錯,」向啟安撫地拍著她的肩膀,聲音也有些沉,「再說,什麼事都是咱們兩個一起做的,我跟你一起呢。」
宋伶然的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許久之後,她喃喃道:「我想我兒子了。」
她想念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混帳了,想他一臉欠揍地耍渾,想他不服氣地跟她對嗆,想他軟著聲音甜甜地喊媽媽,想他無憂無慮地笑。
她很久沒看到那個向淮了。
放假之後向淮哪兒也沒去,還是每天待在房間裡學習,他已經很少賴床,也很少玩遊戲了,早上六點自覺地起床,晚上十二點上床睡覺,中間的時間都消磨在學習上。
大年三十那天,施法給向淮打電話,問他幹嘛呢。
「學習,」向淮說,「不然還能幹什麼?」
「大過年的學什麼習呀,」施法笑道,「我回來了,你晚上要是沒事的話出來聚聚唄,廢城那邊有煙火會,出來熱鬧熱鬧。」
「下著雪呢,」向淮說,「冷,不想出去。」
「別裝了啊,」施法說,「你怕個屁的冷,晚上八點學校門口見。」
他說完聲音低了一低,摻了一絲彆扭的不好意思:「這麼久沒見,我也想你了不是。」
向淮這才笑了,他看向窗外飄落的大雪,笑道:「行行行,晚上見。」
吃過飯,向淮和宋伶然說了一聲,就從家裡出來了。
外面還在下雪,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向淮的手抄在羽絨服兜里,慢悠悠地往前走。他下雪的時候不喜歡打傘,任憑雪花大片地落在身上,不一會兒肩膀和頭頂就積了一層白。
說是學校門口見,向淮剛從小區出來,就看到了蹲在路邊的施法和鄭早橋。
「不是說學校見,」向淮說,「我尋思著我也沒遲到啊。」
施法嘿一聲站起來,他看起來沒什麼變化,除了鼻頭被凍得紅通通的,看到向淮眼睛一亮,笑道:「這不是想你了,想早點看見你嘛。」
「嘖,」向淮誇張地打了個哆嗦,「肉麻死了。」
施法大笑,熊抱了向淮一下。
整個城市都被裝飾得紅紅火火,連歪脖子小樹都沒被放過,上面掛滿了金黃的小燈和紅色的小燈籠,與之相比路燈倒顯得黯然失色了。
他們朝廢城區那邊走去,下著大雪的年三十晚上,路邊的商鋪大多關了門,路上的人卻還不少,大多都是往廢城區去的。
鄭早橋有些悵惘:「什麼時候見咱們的廢城區那麼熱鬧過啊。」
「得了吧,」施法說,「要真是咱們的就好了,那麼大一塊地皮得值多少錢啊,可惜了。」
「庸俗,」鄭早橋翻白眼,「回憶是能拿錢衡量的嗎!」
「反正這熱鬧以後少不了看,」施法說,「過段時間不就開始重建了嗎?」
向淮看到過這個聞,明確地說了三月份開始進行重建,到那時候就不叫廢城區,而叫區了。
煙火會舉辦的地點在廢城區中心的空地上,人群也都聚集在那處,廢城區外圍倒顯得很是空靜。
他們沒往裡走,在廢城區外面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冬天萬物寂敗,沒了繁茂的花草樹木,整個世界空曠了不少。前方的湖水結了冰,上面落著厚白的雪,周圍是衰敗的蘆葦殘枝,他們剛坐下,就聽到一聲尖嘯,而後天上炸開一朵金色的煙花,半邊天空流光溢彩,光華未落又有幾枚升空,炸出一片片絢爛的色彩。
遠處的城區中心隱約傳來人群的歡呼聲,但因為離得遠,顯得有些朦朧,他們三個都抬眼看著那接連炸開的絢爛煙火,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雪從夜空之中落下來,落進向淮的眼睛裡,涼得他眨了下眼。
有個小攤販騎著三輪車從他們旁邊的路上經過,往廢城區裡面去,施法誒了一聲追了上去,小販停下車子,施法從保溫箱裡拿出來三瓶熱牛奶,剛要付錢,向淮止住他合蓋的動作,又從裡面拿了幾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