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家里房子小,没有自己的卧室。她和妈妈睡卧室,爸爸每天睡客厅,就这样蜗居着一年又一年。
后来上了大学,集体宿舍不得不住。那时候她只觉得逼仄,一心想要自己单独住,获得更多空间。如今却觉得那时候好,是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的天堂。
但gav哪里想得到后面这一层,他只以为小鸽子哭是因为想要自己的空间。所以他叫人给她布置了这间卧室。
设计师不知道他口中的鸽子是谁,只按照少女的房间来。中式少女的闺房,放了精致的雕花床,繁琐的梳妆台,一盆兰花放在案上被灯巧妙地映出优美的侧影。夜灯的灯芯藏在雕花球里,点亮的时候灯影重重,繁枝花影满室摇弋。
gav不懂这些,自顾自扔了几只巨大的海绵玩偶在床上,瞬间打破了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意境。
鸽子喜欢这些,他这样觉得。设计师也不敢反驳,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叶如歌见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哭的像个泪人。
gav原本是得意洋洋地带她来看,“喏,你想要的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小鸽子坐在雕花床上就开始哭。
gav简直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叶如歌从来没能想到,人生中第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居然是他给她的。
她有过很多住的地方,但从未有过特别深刻的家的感受。那些房间是她的,但也是别人的。她总是要和别人分享,因此她也从没有太多精心布置的想法。
那些地方更像是藏身之处,为自己所用,却不是可以尽情舒展自己的港湾。
都不是自己的。她只习惯使用,却从未习惯拥有。所以如歌一向怯懦,她没有什么能是自己的概念。
谁成想在这样九死一生沧海桑田的人生变化后,小女孩变成了大人,鸽子变成了狼,她却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房间里的每处地方都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来的,他希望她高兴,希望她住着舒心。
这间房,是她一直想过却从来没能过成的少女生活。以前过不成,是因为清贫;现在过不成,是因为心境早已不似当年稚嫩单纯。
如歌从来都坚信父母亲朋是爱自己的。但与此同时,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得到的爱和照顾是贫瘠有限的。忙于求生的父母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和金钱给孩子足够的爱。
她在那个文明世界里得到的爱不多,不想在这个野蛮世界里,竟有这样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爱。
眼前的这个男人正蹲下来看着自己,满眼焦急。
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又不知道要怎么哄,还怕是房间布置的不合她的心意。
叶如歌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能不能让我忘掉他是头畜生的事实。能不能让我短暂地享受一下,这被爱的感觉。
39
gav轻轻揽住如歌,轻轻安抚她因为哭泣而耸动的肩膀。
如歌闭上眼睛,心下痛如百仞穿心。
他不傻。实际上,他相当聪明。他已经明白了很多。
在近三十年枪林弹雨的生命里,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得了。他是个杀人的天才,只有他看不上别人,怎么会有人敢看不上他。
但如今他看着这小鸽子,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真是脏的很。他居然开始有些讨厌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她让他觉得自己是只畜生,是个渣滓,只有在这么污糟的地方才能得到她。
若是在文明国度里,她是大学里干干净净的女学生,而他只怕是死刑监狱里关在角落不见天日的渣滓。
他其实有一些知道她的难过并不是因为这房子,而是在为彼此之间无可奈何的生死沟壑而寸断肝肠。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轻轻地安抚她,一遍遍亲吻她。
天地可见,我是个畜生。畜生就该自私至极。我就是要留她在身旁。
昏天昏地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开始觉得无数次的以命相博不止是为了活着,不止是为了争夺更多的权力和财富,而是为了和她一起继续经历生命的每一刻。
gav没细看过北国寻常人家住的房子,只以为那里的人都住这种被称之为“北式建筑”的东西,所以在他看来这种房子便是如歌熟悉的。
鸽子不是想家么,那就给她建个类似的家。
我要留她在身旁,在这个她熟悉的家里,在以后的所有日日夜夜。就像床头上雕的图案一样,鸳鸯戏水,并蒂花开,地久天长。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
鸽子已经很久没闹过了,也不寻死。当真像是并蒂花开一样的岁月绵长。
她发现这房子居然还有个花园,而在这荒山野岭的热带地区,竟养了一园子的紫藤。
它们爬到屋檐上,在月亮门上垂下碧绿的藤蔓和一串串淡紫色的花串,风吹时,细碎花瓣飘落如雨。
活脱脱一个真正的紫藤园。
gav献宝似的带她看时,如歌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在那一刻,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眼中和唇角的欣喜。因为夜色中的紫藤瀑布,美的令人触目惊心。
她在花下扎了一个小小的秋千,白天太热,但她可以在夜里起风的时候,披衣坐在上面晃一晃,在一旁的石桌石椅上喝点椰子汁。
以前学校里也有一个小小的紫藤园,紫藤花围着一个四合的小亭子生长,风吹来时,月色下落英缤纷,花影摇曳。时不时有下了晚课的学生行色匆匆t而过,惊动一地倒影。
北国没有这么热,午后在花架下,常常能看到校园里的猫咪枕着落花打盹儿,睡的时间一长,猫猫身上也落了星星点点的紫藤。那是来自文明世界的遥远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