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庆其实可以放他出去闯几年,也对儿子有信心,很想看看能闯出个什么名堂。不过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先给棍棒再给糖,“你想做就做,想继续读就读。给你几年时间,不见成效我劝你趁早放手,及时止损。就两点,第一失败了别找我,第二工厂的事必须上心,必须兼顾。再过几年我干不动了,你得有能力顶上。”
“再过几年,孟醒都能顶上了。”
孟醒年纪虽小已经不可一世,加上崇拜哥哥,便顺着说:“必须顶上,哥,你就做你的人工智能。”
许皎心里一惊,看了孟亦林一眼,生怕他多想,便笑着说:“到时候兄弟齐心协力才是真,孟醒长大不瞎闹就谢天谢地了,还得你这个哥哥看顾。”
孟亦林倒是一笑了之,接着把剥好的一碟虾倒进昭昭碗里。她刚说吃不了这么多,孟醒立刻动手去夹碗里的虾。孟亦林一把截下他的筷子,“要吃自己剥。”
他嘟着嘴说哥哥偏心。
许皎笑了,“你们两可总算和好了,之前话都不说一句,也不知道谁得罪了谁。”
孟传庆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看你是想多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许皎一抬下巴指向孟亦林,“你问他。”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孟亦林说:“在美国时发生了些事。”
昭昭的心猝然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怕他不管不顾说些什么。
她慌乱中借着桌布的遮挡,用力踢了他一脚以示警告。
孟亦林面色如常,懒散地靠着椅背,说:“不小心看了她的日记,就气到现在。”手伸进桌布下,从膝盖抚摸到大腿。
昭昭赫然起身,涨红了脸说:“吃饱了。”接着脚不沾地地跑上了楼。
孟亦林朝着她背影喊:“以后用电脑写日记记得设密码,不会让孟醒教你。”
爸妈和孟醒都笑了,她跑出他们的视线,靠着楼梯扶手喘气。
她感到一阵毫无道理的心虚,明明心跳如擂鼓,却只感觉到大腿上残留的痒意。
05爱近在咫尺
翌日下午,昭昭与陈羌阙约好在邯郸校区见面。陈羌阙在地铁站接到她,带着她走进学校。
博物馆不管外表还是内里都古意盎然,陈羌阙一路走一路讲解,讲博物馆承载的历史,他说:“每次逛博物馆都感觉短暂地穿越了一次时空,博物馆总是很幽暗,像走进时光隧道。”
昭昭笑了起来,头次见陈羌阙展现出这么感性的一面。
他带着她参观每一个展厅,不放过任何角落,对每一件文物都如数家珍。
从博物馆出来,他们又在学校里边聊边逛。昭昭对其中一件商代青铜方鼎特别感兴趣,陈羌阙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文物里蕴藏的历史故事。
昭昭莞尔一笑,“陈老师,你很喜欢历史吧,对文物这么有研究。”
陈羌阙略微羞涩地挠挠头,“别叫我老师了,叫名字就行,我哪里担得起老师。”
可昭昭觉得他确实像个老师,书卷气浓厚,如女孩般秀丽的眉眼,温润的脸型。如果再架一副细框眼镜,就更像民国的教书先生。
他接着说:“我选修过历史,说实话,如果不考虑现实原因,我很想做考古。”
“那也很好,爱好永远不会变成工作,你也永远不会烦。”
“你呢?学的什么专业?”
“传达设计。”
“平面设计之类的吗?”
“算是吧,我主要学的插画,有涉及平面设计。”
“听起来挺有意思,从小就喜欢画画吧。”
“嗯”
陈羌阙想难怪气质这么好,不仅富贵养人,艺术也养人。换句话说,富贵养着艺术。他想到此笑了,“那你刚才那句话可就不成立了,等以后画画变成工作,你会烦吗?”
她抿着唇,露出促狭的笑,两枚梨涡若隐若现,“把工作与爱好分开是一种活法,把爱好当成工作也是一种活法。每个人都有缺憾嘛,要学会欣然接受。另外你别把我宽慰你的话拿来攻击我。”
陈羌阙调侃着说:“还是你的活法更好,不用为生计发愁,想怎么画怎么画,也不指着它赚钱糊口。”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仿佛她活得很轻松,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活得挺轻松,唯一的精神压力来源于不可说的情愫。
但也不能因此抹杀她的个性,话里话外不仅把她当成不事生产的富贵闲人,还被当成附庸风雅的无用之人,根本无视她也有颗追求功成名就的心。他们拿她当花瓶。她淡淡地说:“我也很想凭本事赚钱,虽然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像爸妈那样赚大钱,可他们那种大钱我也不追求,我有自己的目标。”
陈羌阙听出昭昭有些不悦,暗悔自己说错话,一不留神拿自己的价值观评价了她。昭昭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她根本不了解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能像她这样理直气壮,一往无前地追寻目标。但他却很理解,她说不爱钱,那一定是真的不爱。如果换成别人,就比如换孟亦林这种人说,他只会嗤之以鼻,外加狠狠唾弃这种口蜜腹剑的资本阶级。
为了缓和气氛,他便顺着问:“那你目标是什么?”
“我啊我想成为绘本画家。”
“儿童绘本?童话故事一样的画作?”
昭昭打开话匣,告诉他绘本不仅面向儿童,也面向成人,讲得绘声绘色,生动无比。他看呆了,昭昭此刻不再是水中月镜中花,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距离。
不知不觉逛到傍晚,天空阴沉起来,一大片乌云在迅速聚拢,酝酿着暴雨。陈羌阙不想这么快结束,便顺理成章地邀请她吃食堂,他列举食堂的名菜,家常菜硬是被他营销成玉馔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