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呵呵一乐,“你叔父又逼你成亲了?”
披三少黑着脸将杯子一扣。
行过好脾气地将他那杯满上,“开个玩笑嘛,你看你,真容易生气。”
披狼咳了一声,勉强回了脸色道,“我得了消息,玲珑国南部有座‘姝女山’,半山的天棺之内藏有秘宝。以我一人之力,略有难度……若是你来,所得之物对半分成。”
“你要我跟你合作?”
“唔。”
行过眨了眨眼,道,“哎……可是我现在并没有在寻宝了。”
他虽然多年来一直哪里有奇珍异宝就往哪里去,但都是为了寻那块石头的缘故。如今既然已经找到,自然没有再继续的道理。
披狼被他这答话弄得一愣,脑子轰地一声,料想不到自己千算万算栽在这上头。脸色一时不好,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行过低头端了杯子抿了一口。
歌女犹在重纱之后幽幽抚琴,琴音低缓,似清风拂柳。
行过突然道,“小草儿,我这琴可不是你那样弹的。”
纱后的女子停了动作。
行过起身去,掀了纱帘跟她低声说了几句。那女子也低低的回着。
隔着白纱,披狼并看不透彻,也听不清,只见得他二人的影子亲密地靠在一块,来回说了几句,行过俯身在女子脸上啄了一口。
披狼眼角一抽,啪地一声,手里捏的杯子裂纹许许。
好在行过接下来只是拍了拍那女子,让她走了。
“要听一曲么?”行过在纱影后笑道。
披狼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他说话,“……好。”
他眼见着行过的影子微低了头去,席地而坐,那琴并不宽大,被他抱起来一头抵在腿上,一头靠肩,接着便听见“铮——”地一声试音。
披狼心尖一颤。
——接下来,整个心脏更随着那琴中喷薄而出的曲子不可抑制地狂乱地跳动起来!
这一曲行调极快,一声更比一声高亢凄绝。琴音似刃,行过修长十指在弦上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飞舞,那便是如雨如林的箭,肃冽杀伐之气生生劈开空气直向听者扑面袭来。
森寒悲凄。
披狼恍然置身流血飘橹横尸遍野的战场,那黑哑哑的天幕下堆砌的都是如山的尸骸,断骨残肢,血肉零落,而这空冷的死亡之地只立着他一人。只孤单单立着他一人,一双眼睛蒙着血色,被逼得睁开,览尽尸山血海。
这一曲,似奏了一场灭天绝地、万物尽亡、痛失一切的厮杀,而厮杀过后,死寂寂的战场之上,唯余一人独立,却是仰天哭吼,撕心裂肺。
饶是杀人无数者如披狼,也经不住心跳如雷、周身发冷、似被抽去了全部的血液。
他被这琴音生生刺入了心,尖锐地疼痛,手脚发软。
“小狼?”
披狼猛颤了一下身回过神来,行过已经从纱帘外进来,正抱着琴站在他面前。
他竟然听得呆了过去。
“没事吧?”行过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披狼僵硬地挡开他道,“无事。”
他瞧着行过怀中那只琴,状若枯骨、单有一根血红琴弦,“这是什么琴?刚才那是什么曲?”
“这琴没有名字,曲是许久前自己谱的,”行过道,“好听么?”
披狼张了张嘴,却仍是说不出任何评价。
他难道能说,那曲里的孤独寂寞、凄厉与悲壮,他全听都懂,他听得心痛如绞,只想把行过扯进怀里,死死抱着再不放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