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推着车走进来,僵坐许久的林序擡眼望过去,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是平日里没有的警惕审视,整个人像极了兇神恶煞的门神。
“口罩摘下来。”
护士两手原本紧紧抓着推车扶手,听见这话不自然地低垂了眼睛,但还是顺从地摘掉了口罩。
林序确认眼前这个人的确是负责齐渊的护士,按照唐言一的谨慎程度,这应该是他们的自己人才对。
即使这样想,他还是不放心,两眼死死追着护士手上的动作。
他配药的动作很熟练,但捏着针管往输液管里加药的时候,林序似乎察觉到他的手在抖。
怀疑産生的那一刻,已经有澄净的药水涌进了输液管,林序立刻扑上去揪住贴着胶布的针头用力一扯,齐渊手背霎时涌出豔红的血来。
那护士转身就跑,慌不择路险些撞在门上,哐一声又不管不顾往外沖,严阵以待的保镖蜂拥而上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尖叫起来,像一条砧板上不甘心等死的鱼。
护士的反应证明了林序的猜测,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阵阵发昏,摇摇欲坠地扑到床前盯住齐渊黯淡的面庞。
在医生到来前,林序贴近他鼻端数着他的呼吸心跳,全然忘记多得是仪器监视着他的生命体征。
落在冰冷地板上的针头还在汩汩往外涌着透明无色的液体,医生们已经将齐渊团团围在中间。林序一刻都不敢松懈,他紧紧贴在齐渊身侧狐疑地扫视过每一个人,突然间只觉得谁都不值得相信。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因为多疑果断撕下针头,齐渊会怎样。
他深深凝望着眼前的人,却被抓不住他的惊慌,以及随时可能生死离别的恐惧紧紧包围。通红的眼眶里湿润空濛,但没有一滴泪不合时宜地流下来,眼下他不敢把齐渊交给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哭也必须先等到他醒来。
严守着齐渊的林序是刻薄挑剔的,他的礼貌和教养顷刻间消失殆尽,对待每个人靠近他们的人都毫不客气,任何药物更是必须当场试用才允许用到齐渊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用枪,但他让齐渊的助理送了一把枪过来,上手沉甸甸的加满了子弹。林序提着枪靠坐在齐渊病床前,心里紧张攥得太紧,手心里湿漉漉全是汗,也丝毫没有松动一丝一毫。
拿到药剂检查结果,听了医生的彙报,他沉着脸点点头。等所有人出去,才痛苦地弯下腰埋进齐渊臂弯间,心有余悸地吐出长长一声叹息。只是片刻,便再一次挺直腰身坐起来,守着齐渊等他醒过来。
躲在曾衍景家里的齐泽,在老大倒地的瞬间险些便忍不住要沖出去杀人,关键时刻想起他哥反複强调的那些话才憋了下去。
一直尾随到曾衍景抱着唐言一进了卧室,他才按照齐渊的吩咐开始行动。
找到走廊天花板上的消防报警器,齐泽带上手套,将点燃的烟饼塞进去,贴着墙根守着电源控制闸做好準备。五秒后,浓烟大作,火警铃声响起的同时,齐泽切断了整层楼的电源,隐在曾衍景卧室门口等待他离开。
曾衍景的护卫们立刻倾巢而出,楼里一片黑暗,应急电源也失了效,这些人很快便乱做一团。
就算曾衍景此刻兴致再好,也必须要出去看一看情况。
在他离开后,齐泽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凭借可怕的夜视能力,很快便找到了在床上扭动的唐言一。
他的状态不正常,就算是齐泽也看得出来。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赶紧抱上人就跑,可是唐言一圈着齐泽脖颈将人拖下来要亲他,对于齐泽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肢体暗示,当下便搂着人亲得火花四溅,一幅要在曾衍景床上大战一番的架势。
等曾衍景提着移动照明灯回到卧室,入目便是这样预料之外的迎面暴击。
他大为震撼,难以置信地沖上去大喊:“喂!”
下一秒便被齐泽反手一拳直接打翻在地,曾衍景的反应速度比齐泽慢了太多,等他反应过来当前的情况,已经被齐泽打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了。
照明恢複,牢记哥哥教诲的齐泽念叨着“还不能杀”,极为不情愿地踩着人收回了已经瞄準对方眉心的手枪。
杂音再加上强光突袭,唐言一缓缓清醒了一些,沖齐泽伸出手召唤他:“别杀他,过来。”
曾衍景终于看清这个闯进他卧室在他床上和他的未婚妻亲热的人是谁,第一反应是齐渊,迟疑片刻才不得不相信是那个总是跟着唐言一的智障。
看着被自己打到狼狈不堪的人,眼前血色让齐泽身体里的暴戾因子兴奋起来,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将唐言一打横抱起来。
十分遗憾今天不能杀了这个坏蛋。
他踩着曾衍景留下一句“下次弄死你”,就打算扬长而去。
曾衍景暴怒,撑着要起来让人将他们拦下,这时门被敲响了。
门外是曾衍景的秘书,他急匆匆赶来,敲了敲门赶紧说:“军部急召,车已经到门外了。”
深更半夜,为什麽军部会急召,这太不寻常了,不可能是巧合。
思索间再回神,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蹤。
曾衍景一身狼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唇角撕裂血流不止。但作为军人,他必须立刻前往,绝不能拖延。
坐在车上,他想起刚才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嫉妒了这麽久根本搞错了对象。奸夫根本不是齐渊,而是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傻瓜,他甚至连傻瓜的名字都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