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义无反顾地趟浑水去了,独留宋迤停滞在原地,出神地看着楼梯上跟随金萱嘉一步一移的影子渐行渐远,觉得金萱嘉的仗义衬得怀疑唐蒄的自己很不厚道。
杀害叶小姐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黄小姐也紧跟着出事,今晚连唐蒄都差点丧命。如果不是连环作案,那要怎么解释凶嫌就总是找上这几个玩得好的人呢?
不过今晚唐蒄的事应该是个意外,毕竟那杯酒起初该由金先生来喝。有个小姑娘跑到房门前,宋迤拦下她,说:“唐小姐要休息,没有重要的话就别回了。”
那小姑娘拿出个信封,说:“刚有人给嘉小姐送了东西,唐小姐也有份。我是上来把这个拿给她的。”
宋迤接过她手里的信封,说:“我帮你给她。”
那小姑娘正想着躲懒,就一蹦一跳地走了。这活儿来得正好,道歉必得是当面,宋迤想着把东西放到她枕边,要是她没有睡觉,就跟她解释上回的事。
她敲门,听见唐蒄在里面说进。唐蒄看见是她进来,不由得颓然倒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怎么又是你?”
“我来给你送东西。”她缩着头没有动,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宋迤就描述道,“是个信封,没有署名。里头装的不是信纸,摸着像硬壳的……”
这么说话像钓鱼,把唐蒄从被子里钩出来。她冒出头,向宋迤伸手:“那是别人给我的,你不能看。”
宋迤便停下来,把信封递给她:“谁给你的?”
“关你什么事?”唐蒄撑着身子坐起来,草草看了那信封几眼,高声抱怨道,“没写名字,鬼知道是谁。”
她将信封拆开,里面没有信纸,只隐约听见窣窣的响声。唐蒄怀疑宋迤故意耍她玩,拿着信封倒过来晃了晃,几片鲜红的东西掉下来,落在雪白的被子上。
古怪。唐蒄拈起其中一片,宋迤也好奇信封里装着什么东西,还不等她说话,近距离研究的唐蒄陡然大叫一声,把手里的红色碎片丢出去:“这是人的手指甲!”
宋迤立即走到她身边:“什么?”
唐蒄吓得瞬间摒弃前嫌,恨不得跳到宋迤身上让她背着:“手指甲,染过颜色的指甲就是这样的!”
42?燃豆萁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玻璃灯罩的内侧贴着红色剪纸,是个笑眯眯的女人站在桌边,教还未开蒙的孩子认字。唐蒄凝望着灯罩上和乐融融的光景,依稀听见剪纸上母子两人的欢声笑语了,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把她拉回现实世界中来。
煞风景的永远是宋迤。她开门总是只留出一条很窄的缝,纸片一样从那条缝里挤进来,总像是在防着谁:“洗漱过了吗?金小姐让我喊你下去吃早饭。”
“你们好奇怪,早饭也要一起吃。”唐蒄一拍灯罩站起来,脸色看上去比起昨晚好许多,但还是有点苍白。
金小姐出身于大户人家,几乎是生下来就要面对无数条条框框,唐蒄散漫惯了,此时显得格外不适应。
她跟在宋迤后面下楼,昨夜的红毯还未撤去,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酒气。金先生的寿宴主场在酒楼,只有家里人才能在家里吃饭,唐蒄是餐桌上唯一的外人。
位置很久以前就定好,长桌依次排过去,最末的凳子是临时加的,唐蒄就坐在那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越受金先生喜爱的人越能坐在他附近,比如金萱嘉。
让唐蒄疑惑的是每天跟在金先生身后、怎么看都像是心腹的宋迤,居然沦落到坐在她身边。金芳菲早就饿了,捂着肚子撅着嘴。苏缃侧过头安慰她,金先生迈着正步姗姗来迟,等他在位置上坐稳,早餐才能开始。
餐刀磕在盘子上,响出一种诡异。金峮熙在金萱嘉对面,和餐桌上大部分人一样对昨晚的事浑然不知,昨晚来看过唐蒄的苏缃装得若无其事。金先生说:“宋迤。”
宋迤没兴致应付他,但还是循声看过去。他语气十分淡然,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早饭来迟了吗?”
宋迤说:“不知道。”
“早上有人化验结果拿来了。我先替你看过,”金先生扬起几张纸,随手放到餐桌上,“可惜我看不懂。”
坐得离他最近的金峮熙嗤笑一声,明目张胆。金萱嘉紧张得停下手上的动作,金先生却把化验报告推到金峮熙面前,和气地说:“笑什么,给你看你看得懂吗?”
以前也常有警察来家里,金峮熙只当是他随口闲聊,用拿烟的手势把纸夹起来,懒洋洋地说:“看不懂。”
“是吗。”侯亭照把金龙瀚送的酒递过来,金先生一摊手就能接下,他说,“这是你昨晚递给我的酒,英国人的货,年岁比我还大,这样的好酒你怎么不喝?”
金峮熙看那酒瓶一眼,松手放下化验报告,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自斟自饮没意思,我喜欢与朋友同乐。”
“年轻嘛,是该闯荡闯荡。”金先生大度地笑了笑,骤然厉声说,“那些个朋友落水鬼似的拖着你不容你上进,睡在砖上长青苔的桥下,当心沾上一身的病。”
他就是喜欢讲着讲着就逼人走他以为的正道,金峮熙早就习惯,经年磨砺下来反唇相讥已经成了本能:“说得是啊。尤其是您,年纪大了更该注意着。”
七姨太宁鸳正在用银簪子剔牙,偏着脸极为轻纵地将肉沫往身旁的空地上一吐,转过头来说:“我说今天餐桌上这么多人。果真是二少爷孝顺,父亲大寿第二天还在家里陪着,换做别的时候,连个人影也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