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敏知道时应家距离学校更远,所以每次都是他来找程思敏上学,放学路上也是先送她回家,至于一起做作业的时候,也总是他来她家,她习惯了,也没考虑过其中的原因。但现在这个原因被另一种被挑起的揣测替代了。
程思敏点点头,又一次追上他,在文具店停车时,她锁好车子,一鼓作气地抬头问时应:“那一会儿买完文具,我能去你家玩儿吗?”
“我保证不会乱动你家的东西,包个书皮就走,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包。我学了个新技术,可以包出带花边的。”
程思敏又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时应的脸了,她看得那么认真,几乎在等待他的回答中读秒。
时应确实楞了一下,不过他没让程思敏等得太久,很快朝她笑了笑说:“当然能了,这有什么不能的。”
程思敏悬着的心终于落进肚子里,她呲着小白牙给了时应肩膀一拳,那拳头很轻,代表着她已经结束了对他的怀疑。那伙人说的不对,时应绝对没有看不起她,他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可没有他们揣测的那么乱七八糟。
心里脏的人想什么都脏,她和时应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友谊地久天长。
程思敏脚步轻快,一进文具店就扎进彩色闪片的海洋里,时应在她后面,趁她专注购物,走到摆着中性笔的角落,掏出手机快速给李湘群发消息。
“妈,您起了吗,昨晚上那些朋友们走了吗?”
“今天您能不能去别人家里打麻将啊?”
“我一会儿有同学要来咱们家。”
“您叫阿姨把一楼那些熏香和火盆收拾一下成吗?我同学胆儿小,我怕她吓着。”
四条消息发出后均石沉大海,时应皱着眉,又把手机凑到耳边,给他妈去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忙音,视线中,程思敏已经抱着一捧书皮朝着他挤过来了。
“你跟谁打电话?”程思敏笑嘻嘻的,脸上满是得意。
“没有,骚扰电话。”时应面色如常,将电话挂掉,重新塞进兜里。
“好看吗?我连你的也挑出来了,你不是喜欢黑色吗,这上面还有偏光的镭射,对着阳光就能看到路飞!”
“嗯,还行。”时应将目光移到旁边的文具上,随即选了一根上面有毛绒玩具的圆珠笔说:“你也太快了,不再挑点文具了?时间还早。”
好奇心战胜收集癖,程思敏才不想买文具,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时应家里看看时应的房间到底跟她的有什么不同了。她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柜台找老板结账,还没忘记招呼时应也快点:“早什么啊,一会儿去完你家我还得回家给我爸妈焖米饭呢。你快点吧,别磨磨叽叽。”
带着程思敏往自己家的方向行进时,时应的手机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李湘群没回电,他心里不太安稳,几次想要找借口将去他家玩儿的这件事从程思敏的脑子里岔过去。
去新华书店买辅导书,去商场的电玩城抓娃娃,去德克士里吃汉堡和炸鸡,但这些诱惑都不足以阻挡程思敏的目标。
她就是要去他家。
于是两人骑行了二十分钟后,终于还是来到了半山花园的大门口。
程思敏家的小区是半山市最早一批的商品房,成排的楼房被扇形的楼房环绕,楼与楼首尾相连的开口处就是大门,没有物业管理,也没有安保人员,只需定期给居委会缴纳垃圾处理费。
每当春季扬沙天气,小型的龙卷风就会将街道上的垃圾全都灌进小区内部,行程一人多高的垃圾景观。
但半山花园并非普通小区,住家非富即贵再加上物业费高额,一样是建成年份久远,因为经常修葺,无论是大门,公共设施,建筑外部,都没有一点老旧杂乱的痕迹。
相比小区,半山花园内部的绿化极高,喷泉,花丛,草地,梧桐,确实更像一座花园。
这跟程思敏熟知的“家”根本是两个概念。
程思敏还在对着半山花园牌坊式的门楼瞠目结舌,时应已经从兜里掏出了门禁卡,他对着感应点扫了一下,森严防备的栅栏门缓缓打开。
在保安亭站岗的工作人员一身藏蓝相见的制服,帽子,白手套,向两个小孩子敬礼示意。
程思敏额头冒汗,像是陡然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瞅着人家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在犹豫是不是也要回个礼才算礼貌,时应看都没看那人,直接骑着车拐到喷泉右侧,发现程思敏没跟上来,朗声叫她:“干嘛?走这边啊。”
第39章真的不能邀请我进去吗?
好大一座宫殿。
傻站在时应家门口的草坪上时,程思敏心里这样感叹着,这么大一栋建筑,赶上学校的实验楼了,里面竟然住着她的好朋友时应,简直不可思议。
“喂,你家里都有谁啊?我记得你说你家也是三口人。”
“是啊,三口,我爸我妈和我啊,还能有谁。咱们同学里不都是独生子女吗,难不成我爹妈还到外头给搞我几个私生子。”时应故意逗她发笑。
程思敏也确实因为这无厘头的笑话笑了起来:“哪呀,我的意思是说,你家好大,感觉再住十个人都不多。”
“哦,没有很大吧,就算四个人吧,一楼保姆房里还有一个住家阿姨。”
时应把车随手撂在门口,回头把程思敏的车子推到有阴凉的松柏下。他动作期间,频频抬头去望三楼露台边上的棋牌室,房间里拉着纱帘,不能确定内里是不是有人。
为了确保程思敏进入他家时不会遭遇奇怪的场面,时应想了想,还是跟程思敏说:“你先在外面坐会儿行吗?我进去先收拾一下。”
至于收拾什么,他自然而然地编了个理由。
“就是我房间有点乱嘛,不知道你临时要来,脏衣服臭袜子什么的,我先进去收拾一下。收拾好出来叫你,可以吧。”
时应当然没有把脏衣服乱扔的坏习惯,他指甲向来修剪得特别短,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洗澡,非常注意个人卫生,但是为了先回家探路,也只有这个法子。
“行呀。我在这等你,不用着急。”程思敏不疑有他,马上走到他家门口的木条长廊下休息,长廊春季栽着大片的紫藤,细碎的花瓣如瀑布般流淌,非常雅致,但夏天已过,花期结束,眼下藤蔓上正结着长长的豆荚。
程思敏伸出手臂,碰了碰从枝条上垂下的果实,竟然发现一只正在破茧的蝴蝶,几米之外,时应已经打开了对开的防盗门。
来不及在玄关换鞋,时应几步踏上台阶,又推开一扇内门。
客厅之内触目惊心,昨天李湘群请来的大师在房间内留下不少道符,短的一尺来长,贴在电视机,酒柜,茶几蹬所有反光的地方,最大的一副上面还有红色的朱砂手印,看着跟血渍似的,连同咒语正挂在家中的风水宝地。
时应眼下直跳,迅速伸手将这些黄纸摘下来,才撕了四五张,就听到楼上有“噼里啪啦”搓麻将的声音。
他心急,没按家用电梯,迈着长腿,直接从旋转楼梯大步跑上去,撩开棋牌室的水晶帘,里头烟雾缭绕,李湘群正吸着细支荷花坐在主家位,朝着墨绿的丝绒布上打出一张幺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