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有个人轻咳一声,道了句“成了,去吧。”声音苍老浑浊,不必猜,便知是孙怀年的父亲孙老爷。
秀秀下意识感到不对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那手似冰如雨,带着森森凉意。
果然,原本外头吹吹打打的喜乐突然变成了哀乐。
秀秀心头悚然一惊。
就算同死人办婚礼,也断没有吹哀乐的道理。
他们要做什么
一个骇人的想法慢慢在脑海中闪现,秀秀猛地睁大双眼。
他们要她给孙怀年殉葬
跑
此刻,秀秀脑子里除了这个字再想不到别的,她用力拿头去撞身边人,拔腿便跑,盖头轰然落地。
眼前的一幕直把她吓得动弹不得。
那是一口楠木棺材,上头还挂着红绸子。
秀秀脑子里是一瞬间的空白,直到被人追上按在地上,方才反应过来,不住挣扎。
此时,她的一张脸暴露在日光下,孙家众人只见自家新娶的这位奶奶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着桃花腮,丹凤眼,眉目流转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身子被绳索捆着,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来。
孙夫人瞧得直皱眉头。
确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小小年纪就这样的样貌身段,断是个守不住的,随她儿到地下伺候,倒也干净,省得将来惹出许多祸事来。
她抬了抬手,有婆子了然,上前唤秀秀“奶奶,大爷在等着您呢。”
这声奶奶喊得秀秀寒毛直竖,她望着眼前的棺材,背上的冷汗险些将衣服湿透。
她必须要跑,可是那些人按着她,她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只能呜咽出声。
恍惚中,她听见孙母在问
“老爷,今日长安来的那位大人就要到了,会不会路上遇着冲撞了”
越是有权势的人便越讲究忌讳,那崔道之出身名门世家,做过随国公世子,当过骠骑将军,只因他父亲随国公在圣上面前说错了话,惹得龙颜大怒,一家子都受到了牵连,他大哥本就患病,惊惧之下去世。
而他因有战功,圣上到底仁慈,不忍苛责,将他配到此地做九品巡检司。
从从一品的天之骄子到九品的地方小吏,这落差不可谓不大,但大梁是个最讲出身的地方,除了少数如王贵妃那样的后妃,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出身越高越吃香。
崔道之虽然如今落魄了,好歹出身高门大户,还是出身大梁最为推崇的三姓之一的崔家,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孙老爷沉吟片刻,说“他如今落魄了,何必再怕他,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走官道也好,绕小路就成,想来也遇不着。”
孙夫人点头。
众人将秀秀拉起,孙老爷又说“将她身上绳索解了,不然伺候不了我儿。”
秀秀身上绳索被解开,然后被他们抬着,扔进了棺材。
很快,棺材便被钉死抬起,往孙家祖坟去。
到了半道一处山林间,忽见远处迎面几位官差带着一位身着素白麻布,身量高挑的男子骑马过来,众人便知是官差老爷们办案,吹打、撒纸钱等一应物事全部停下,自觉让道。
孙老爷不禁有些奇怪,官差办案一般都走大道,今日怎得走了这小道
然而心中纵有疑虑,仍旧乖乖站在路旁,垂等着人过去。
马蹄声踏踏的近了,几位身着红纹黑衣的官差兀自说着话,转头瞧见路边有一对送葬队伍,皆皱了眉头,互望一眼,随即勒马停下,冷声问道
“哪儿来的”
孙老爷恭敬弯了弯身子,递上几两白花花的银子,道
“西市旁松子巷的,因家里儿子媳妇都没了,特来送葬,好叫逝者安息。”
说着,眼圈红,流下两行老泪来,不期然抬头,瞧见后头那位穿素白麻布衣安坐马上的男人,动作一顿,心里打了个突,快低头拿袖子去擦泪。
这个人一双眼睛如鹰似虎,瞧得人心里颤。
想他摸爬滚打多年,也曾见过知县、知州老爷这样的大人物,也没见他们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孙老爷在心里暗暗猜想这人的身份。
“离去。”几名官差收了钱,回头对那白衣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