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都离去后,冷冷清清地雪地里就只剩他们二人了。那人望着华歆,伸出手道:“外面很冷的,快些进去吧。”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男子,刚才是他解的围。华歆没有搭上他的手,站起身子,道了声:“多谢。”
他手掌僵在半空中,停顿了会,又收回去道:“举手之劳,就是这瓷娃娃摔坏了。”
华歆望着地上的碎片,淡默道:“坏了就坏了,没什麽,原也不是名贵的东西。”
没承想过了月余,那男子拿着东西来找华歆,兴致勃勃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华歆不明所以,打开看了看,原来是那个摔碎的瓷娃娃,她疑惑道:“这是为何?”
那男子温笑道:“经过商铺的时候看到了,看到瓷娃娃脑海中就想起了你,所以就买了下来,送给你。”
他眼睛里的炙热,华歆不是看不懂。再过些日子,她就及笄了。这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因为她可以告诉大表兄,她大约有了合心意的人。
及笄那晚,当她将心底的想法告诉聂浚容时,聂浚容只摸着左手上的玉扳指,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才道:“薄瑄,安抚使薄大人之子,和你倒般配。不过,我已经为你选了另一门良缘。”
华歆惊诧:“是谁?”
沈家别院
乌衣巷,沈家别院
夜幕低垂,西南角院亭榭沉沉,错落有致的桑葚树枝斜斜插入檐下。寒风拂过时,干巴巴的树枝沙沙作响,冷落的院子里则更沉寂了些。
游林坐在回廊上,看着高悬的灯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不时看向月亮门。
不一会,便有一道身形修长的身影从那里过来,他站起身迎了上去道:“主子可是回来了?”
充玮行过庭院,摇摇头:“没呢,今日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游林一脸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凭空降个人来?”
充玮朝着关闭的房门望过去,微微蹙眉:“我探过了,那是渔阳郡公聂家送来的人,说是他家的表小姐。”
游林守了快一天,颇不耐烦道:“谁管她是谁,这人怎麽处置?”
充玮冷声道:“往日该怎麽处置,就怎麽处置?”
往日?
游林想往日都是原封不动,哪来的退哪去。
只不过那些个原封不动的美人退回去以后,据说死的死,送人的送人,普遍没有什麽好下场。
今日送来的人,从轿子中下来时,绊了脚,慌张中她惊了一声,游林眼角的余光瞥了下。
平日里跟着都护大人走南闯北,好看的人亦见过不少。不管是秦月楼里的花魁,还是余音阁里的娇娘子,又或者是关外那些部落氏族家的女子,像华歆这麽美貌的人,寥寥无几,啧啧感慨道:“这麽好看的娘子若是想不开,真真是浪费这副好皮囊。”
话才一出口,便觉得不妥,主子治下严厉,平日里不许他们多嘴多舌,继而咳声道:“郎主一天到晚将心思扑在公务上,也不是个事。”
充玮说:“主子今日有宴饮,不知几时才回来。”
游林努了努嘴,望着窗台下的微光:“那她?”
充玮看看天,已经是后半夜,忖了忖道:“渔阳郡公家的小姐,也不能怠慢了去,这会天色渐晚,如果连夜送回去,恐怕也显得咱们沈府太轻怠了他们,还是明日天一亮,再送回去。”
游林道:“这姑娘已经坐一天了,似乎连口水也没有喝过,再撑一夜,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充玮道:“唤个婢子过来,怎麽着也不能让人姑娘来了我们沈府一趟,吃的也没捞着。”
“那唤谁进去?”
他想了想:“郡公家的小姐,也是见过世面的,普通婆子粗手粗脚的,只怕侍候不好,就唤主子身边的隗儿吧。”
游林去召唤后,隗儿来得也快,手中捧着托盘,里面是小厨房刚做好的清粥,并着几碟小菜。
她看了眼充玮,充玮催促道:“进去吧,别让人家姑娘饿着肚子。”
隗儿福了福身,推开门,进了卧房。
充玮望着掩上的房门道:“里面有隗儿守着,用不上我们,明日一早,你且派人套车将她送回去就是。我先回了,说不準主子什麽时候就会回来。”说完也不等游林,自个走了。
“充玮,等等我。”有了隗儿在,游林也用不着守在这里,擡脚跟了上去。
廊下月影疏疏,夜风掠起几片吹落的树叶。
室内燃着花烛,隗儿压着嗓音轻轻道:“姑娘,这是厨房刚做的清粥,姑娘吃些,人饿得久了,脾胃也受不了。”她素日心细,虽然只是一个三等婢子,不如主子身边的鱼欢和鱼荷那般得脸,但是脾气不好的主子从没有苛责过她半句。
顾视过去时,入目的是一张顶好看的脸。
烛火摇曳,华歆低眉不语,她坐在拔步床上,心里头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是刺眼的红色,尽管她已经做了很多準备,可是真的当它变成现实的时候,心底还是没来由的酸涩和绝望。
从前阿爹是上阳谷的太守,所以在世家中,华歆是大家闺秀,是贵女。她可以高嫁,平嫁,甚至低嫁,怎麽也不至于沦为他人妾室。
那天,萸娘于心不忍:“要不,咱们逃吧。”
华歆天真地以为天下之大,未必都是大表兄的。可是当萸娘被人掳走,失蹤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辈子是逃不出聂浚容的手掌心了。
“姑娘?”隗儿又唤了声。
华歆回神,微微垂眸道:“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