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赵晏然的恨意知慈完全可以理解,他只是出于庇护之心下意识帮自己挡了一把,却没想到李护院的炸药威力那么大,害他差点搭上了命。若当时没有他,自己已经死透了。
自己确实欠他一条命。
于是知慈道,“我想好了,我要救他。”
孙芳姑道,“你想救他的理由呢?”
知慈道,“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
孙芳姑神色并不信服,“只有这一个原因?”
“只有这一个原因。”
孙芳姑叹了口气,“如果只为了报恩,我建议你算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搭上自己。”
知慈沉默下来,半晌,她轻声道,“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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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知慈坐在赵晏然床边,唇色发白。
她忍受着心口处一阵一阵的疼痛,将碗中心头血尽数喂给了昏迷的赵晏然。
知慈耳边回荡起数个时辰前,孙芳姑指导自己的供奉方式。
“心头血蕴含着精元,你将心头血装进空碗中,供奉在无生老母脚前,随后诚心祈祷,默念你的愿望。两个时辰后,你的心头血便会变成起死回生的神药,你将它带回给你同伴喂下,便能让他重获健康。”
她按照孙芳姑的方式放了一碗血,胸前伤口痛极,同时感觉头晕目眩,阵阵发冷。但知慈没多休息,简单包扎后强忍痛楚回到了养济院。
待给赵晏然喂下整整一碗血之后,知慈实在难受得厉害,便躺到外间的陪护床上,睡了一会。
过往
沉沉睡梦中,赵晏然再次回到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
那日晌午,娘亲让他去找邻居家的小豪玩,而她和爹爹则神色凝重地将村中所有的大人都聚集起来,准备商议一件重要的事。
小豪住在他家隔壁,年纪比他大一岁,因为两家大人走动频繁,所以赵晏然与小豪关系也特别好。
赵晏然来到小豪家院门口,门内走出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妇人,看见赵晏然,笑道,“晏然来啦?你和小豪先玩儿,我去你家参加个集会。”她同赵晏然说话时态度热情亲切,就像对待自己家中的晚辈。
时年六岁的赵晏然乖巧点头,“婶子慢走。”随即熟稔地进屋去找小豪。未过多久,两个小男孩便人手拿着一个陀螺,一前一后欢快地跑到村里空地上玩了起来。
二人约定谁的陀螺转得时间长就算谁赢。结果陀螺相撞后,小豪的陀螺先停了下来。
小豪嚷道,“不算,这次不算,我方才抽的时候劲使大了。”
赵晏然道,“凭什么不算?就是我赢了,你怎么还玩不起。”
小豪见赵晏然不肯让着他,嘴一瘪,哭了起来,“就是不算,我要让我娘亲来评理。”
赵晏然怒道,“你去吧,我最讨厌你这种玩不起的人。”
说罢,他抱臂坐到了地上,没有理会小豪跑远。
“真是玩不起。”赵晏然生气地嘟囔。
“孩子,陀螺有甚好玩,在下手中有比陀螺更有趣之物。”身后不远处,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声音响起。
赵晏然吓了一跳,连忙爬起回头,便见到一位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青年道士望着他。
“你是谁?”
“在下上清派首徒,名唤萧云。”青年道士回答。
原来萧云即将继任上清掌门,在此之前要下山历练,正好路过北方一处农村,停下歇脚时,见到眼前孩童骨骼清奇,不由得起了收徒之意。于是上前同他攀谈,心想若这孩子有意向,便再问问他父母的意见。
“上清派?”闻言赵晏然略有几分激动,“是那个闻名天下的武学门派吗?”
萧云道,“没错。”
萧云刚简单向赵晏然交代几句上清派的情况,赵晏然就听见自家方向传来了喧哗声。他变了脸色,连忙往家里方向跑,却见家门口已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冷县知县孟强带着衙门捕快将赵晏然家包围住了。赵晏然父母,还有村里的其他村民,都挤在小小院中,将院落堵得水泄不通。
赵晏然挤不进院,只得爬上不远处的大树,俯瞰院中情况。
孟强道,“今日本官来此,是为了告诉乡亲们两桩事。第一桩,鞑靼军队昨日已撤出了谢国边境,本官不会再从村里征走一个人。”
原来,冷县地处谢国边境,常有来自鞑靼的骑兵越过边境骚扰谢国百姓。
为了对抗这些入侵者。朝廷下发了大量补贴,让当地官员动员百姓参军上前线对抗鞑靼士兵,若士兵不幸阵亡,朝廷将会发给烈士家属一大笔抚恤金。
孟强时任冷县知县,负责当地动员征兵的工作。但他心术不正,很快找到了敛财手段:
每次边境战事一起,孟强就派人逐个村落拉壮丁,等壮丁战死,便按流程下发抚恤金——但这笔抚恤金,孟强要先狠狠刮去其中的大部分,余下零头才会真正下发到家属手中。
孟强将附近村庄壮丁尽数抓走。赵晏然家所在的村庄闻讯后也立刻人人自危。
于是当下,赵晏然的父亲,十里八村内威望颇高的乡绅,便秘密纠集村民开会,号召大伙带上锄头棍棒,准备和把孟强状告到他上级那,讨要个说法。
但就在众人准备出发之时,孟强却突然找上门来了。
只见孟强带着捕快,对村民们一脸和煦道,“本官过来是想通知大家,鞑靼昨日已撤出了谢国边境,因此本官不会再从村里征走一个人了。”
孟强话中意思是,赵村村民们的利益和人身安全不会有任何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