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纤心中略过一丝不妙的感觉,在山上毕竟只有她们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很多事情都必须两人结伴,如此沈纤纤总有机会和她修复关系;但回到北风城,那里有的是想巴结池雨若的人,届时再找机会同她示好,可就太难了。
但随即,沈纤纤的骄傲再次冒出了头,她心道即使不修复关系又怎样,纵使池知府在北风城权势通天,也不会不顾脸面来针对自己一个小女孩儿。她早就受够了池雨若的大小姐脾气,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就是。
沈纤纤放下忧虑,尽情享受了接下来半个月的上清山之旅,并与上清弟子赵晏然结下了一段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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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结束后,沈纤纤随沈父回到了北风城沈家。
她本以为与池雨若再无交集,没想到一个月后,池雨若向沈府发来一封请帖,内容大致是说:上清山的事是自己不对,不该迁怒沈纤纤;并邀请她参加池家的聚会,想重修旧好。
沈纤纤握着请帖,喜忧参半。这张请帖只邀请了自己,并未提到她妹妹知慈。她摸不清池雨若的意图:究竟是真心想和她和好,还是另有图谋?
沈纤纤必须承认,自己之前有些嘴硬和意气用事;北风城同龄的贵族圈子就那么大,凡是有可能,不会有人愿意得罪池雨若。
最终,沈纤纤还是选择了赴宴。
宴席间,北风城大半的官家少爷小姐都到了场,而最令众人激动的是,池家在京城本家的少爷、池雨若的堂哥池无暇也出席了这次宴会。
池无暇年纪不大,却在京中官居要职。这次正逢休沐,特地回到北风城探望池家一众亲戚。
宴席上,人人都想巴结这位年少有为的京官,因此众人争先恐后同池无暇搭话。
池雨若同池无暇关系很不错,兄妹俩谈笑风生,池雨若时不时将同自己关系好的朋友们介绍给他。
至于沈纤纤,虽然被邀请出席,却完全被池雨若冷落在了一边。
沈纤纤局促地坐着。就在这时,一个池府的婢女不小心将盘中酒水撒了沈纤纤一身。
婢女连声道歉,请示过池雨若后,领着沈纤纤去了府上厢房,婢女说去给她找件换洗衣服,但过了好久,才将衣物拿来。
沈纤纤脱下湿衣,只着肚兜,就在她准备更衣时,门外传来喧哗声。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沈纤纤对上了一众少爷小姐们的视线。
沈纤纤只觉浑身热血冲到了头顶,她尖叫一声,浑身颤栗,砰地关上了门,身体不停的抖。
一瞬沉默后,沈纤纤听见门外有个男声道,“不是,雨若,你不是要给大伙看你收藏的小叶檀吗?干嘛把大伙引到这来?非礼勿视啊。”
然后她又听见门外更远处传来池雨若的声音,她在笑,“我哪知道她非要挑这么显眼的地方换衣服,搞得像我怠慢她一样。”
“可不,把大伙吓了一跳。”又有人道,“走了走了,去看小叶檀。”
于是外面的人又闹哄哄地离去了,至于沈纤纤被看光,仿佛只是件极轻飘不值一提的事,没人需要为此担责。
沈纤纤背靠着门坐到了地上,无助地抱臂环住膝盖。
池雨若说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可婢女分明是请示过池雨若之后才领她过来的,池雨若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池雨若还在记恨上清山上的事,所以故意设了局让自己难堪。而她也确实做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赤身裸体的模样,让她脸面尽失。
回了宴席,沈纤纤便托词不适告退,池雨若支着下巴道,“喂,方才的事是我家婢女的疏忽,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沈纤纤抬头,看到池雨若口中说着道歉,嘴角却得意地翘着。
“……我先走了。”
“别呀,再玩会儿,是刚才的事让你不舒服吗?大家都是朋友,不会介意的。”池雨若扭头,“喂,你们能不能都当做没看见?”她冲与会的少爷小姐们道。
大家纷纷说没事的,但这些看似安慰的话却像刀子凌迟着沈纤纤的自尊。
池雨若反复提及方才之事,表面故作关切,实际却在细细品味沈纤纤脸上尴尬难堪的表情。
沈纤纤握紧拳,指甲扣进肉里,屈辱的感觉淹没了她。为什么她要遭受如此戏弄?只因为池雨若有权势,所以就可以将她像猫狗一般逗弄羞辱?
这一刻她恨透了池雨若,明明自己样样都比池雨若强,却只因她出身高贵,自己就得处处让着她,只因稍稍不顺着她的心意,她就可以将自己如蝼蚁揉捏,凭什么?
“知慈,你知道吗,从那天起,我便一心只想往上走,总有一日,我会把池雨若——把所有看不起我、作践我的人,都踩在脚底。”回忆到了尽头,沈纤纤为过去的一切做出了总结。
但随即,沈纤纤又自嘲般笑了起来,“可几年过去,我非但没向上走出一步,反而家破人亡,沦落成为卑微的的婢女。”
知慈听罢,道,“所以你方才拉着我离开,是不想让池雨若看见你现在的落魄模样?”
沈纤纤苦笑,“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池雨若的命永远都这样好。北风城沦陷,你我成了奴婢,可池雨若因为有池无暇这个指挥使表哥,却能继续来京城继续享福,凭什么啊?”
知慈沉默,沈纤纤从来没同自己讲过她的这件伤心事。
知慈不知该如何她好受些,于是笨拙地安慰道,“姐姐,你换个角度想,上清派我只能眼馋却去不了,而你能去还那么受欢迎,我不知有多羡慕你。你拥有这么多,何必揪着不开心的事反复折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