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回响,唯有贯耳余音。
半晌,嗓音又在瞬间一哽,变成了浅浅的抽噎。柳文尚移开遮挡视线的手掌,双目茫然:
“我以为他是对我失望了,再也不想理会我了”
“可直到那一天我突然受到老师要办满月宴的邀请,才知道他竟然暗自和妖族取得了联系,要用他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呢喃着,神思依然飞走,“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重复着同一句话,像是着了魔。
重尘缨被那哭腔惊愣,笔尖一顿,在泛黄的宣纸中央留下了一点过重的墨迹。
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他向来是不理解也不尊重这种为他人搏命的行为,从前只觉得这种蠢人只出现在话本子里,却没想到还真让他给遇上了,还一次遇见俩。
好在这沉默没持续多久,柳文尚便抽了抽鼻子,极为迅速地调整好刚刚失态的情绪,冷静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他顾不上胳膊上的疼,猛地抓住了宴玦的衣袖。
“宴将军,是我对不起您,不是老师,您别怪老师”
宴玦盯着那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眉头一皱,却没有挣开。
重尘缨注意到宴玦的表情和动作,知道他这是默认,便把笔杆搁了下来。
柳文尚吐了口气,原本拖拉胆怯的字句在陡然间变得铿锵有力:“我这个人的确窝囊,可也知道有些事万万不能窝囊。老师一辈子凌云风骨,不该为了我自毁清誉。汗青之上可以书我柳文尚小人悭吝,背弃道义,却万不能记老师年高失德,羊斟残羹。”
“烦请将军,”他顿了顿声,语气慎重,“不要报老师为我顶替罪名,而写我陷害师长,欺上瞒下,该当死罪。”
“把我这个污点,从他人生里彻底抹掉吧。”
宴玦敛着眼睛,嘴唇微张,正要开口。可重尘缨却忽然出声,冷哼和傲慢先他一步脱口而出。
“抹掉?抹不掉了,他都已经”
心底潜藏的恶劣惯性让他下意识就要告诉他其人已死的真相,迫切又激荡地想看见希望微渺者信念崩塌,再度深陷绝望的痛苦表情。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粒石子直直打向他耳侧,他猛一偏头躲过,那石子便从眼前飞驰而过,直直嵌进了墙壁里。
“你闭嘴——”宴玦转过头,沉着脸沉声喝道。
重尘缨哽了脖子,心底忽然就烧起了闷火。
宴玦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对他出手?
笔杆被蛮力折断,重尘缨虽然阴沉着脸色,却也没有继续开口。
“什么意思?”柳文尚又慢下语气,隐隐带着些许慌乱。
宴玦转回脸,若无其事地接道:“抹不去的,他是你的老师,你有错,他不能完全脱开关系”
柳文尚把头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