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眉庄成了新入宫的这一波妃嫔中最打眼的那一个。皇帝甚至允许她协理六宫,一时之间,风头无二。内务府挑花了眼的好东西向存菊堂送去,为博这位新晋宠妃的奖赏。
而碎玉轩,此时已经瞧不到一点刚入宫时的热闹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走了几个,本就偏僻的碎玉轩更是冷冷清清起来。妃嫔之中也只有沈眉庄、安陵容前来走动,皇后身边的剪秋来过几次,流朱都没瞧见,最近倒也不来了。
倒是温太医最近来得越勤快……
流朱送走温太医回来时绯红的脸颊瞒不过有心人的眼。小允子便瞧的真真的。
流朱这是和温太医有了情意吗?
小允子不甘心。
若流朱跟了温太医,那么待到她年岁一到,便会被放出宫嫁给那人。毕竟旁人不晓得,他却能看出小主和那位瑾汐姑姑对流朱的忌惮,如此美人在侧,若有一日小主承宠,难保不被皇帝看到,皇帝……
小允子眼睛一亮,想起了以前那个老太监对自己说的,深宫寂寞,许多不得宠的低位妃嫔与太监竟勾搭上…比起流朱出宫嫁给温太医,显然成为失宠宫妃更合小允子的心思。
可如何才能让流朱成为妃子呢?
旁人都是挤破脑袋想要成为妃子,到了流朱这里,确实有人挤破脑袋想让她成为妃子。
因着自己那卑劣难言见不得光的心思,小允子狠了狠心,终于在有一天,诓着流朱和他一同出了碎玉轩。
流朱今日穿得素净,甚至有些简朴,碎玉轩不比从前了,内务府是一日赛一日的敷衍,小主的吃食用具尚且克扣,遑论宫人的了。但即便如此,小允子还是坚信,只要皇帝看到了流朱,流朱就再也逃不出这高高的宫墙,和自己一样,永远被困在这里。
他欺瞒了流朱说小主要些合欢花有用,流朱并不起疑,便跟着他来到了这一处,这是小允子花空了这些年的积蓄才得来的消息,皇帝要用十七爷在这合欢堂下棋品茗。
流朱拿着竹编的花篮,在纷纷扬扬如同下雪的合欢花树下一点点捡着那些完整的合欢花,认真的模样比满树的合欢花还动人,白嫩的肌肤似霜似雪,偶有一朵两朵不懂事的合欢花落入芳颈,她轻轻一颤,将那朵不懂事的花朵拿出,有些气愤地丢下。
少女拾花的模样落在皇帝和果郡王的眼中便是一幅绝佳的美人图。
果郡王被惊艳后,见面前的皇帝目光深沉看向那边的流朱,他心头闷,难得地没顺着皇帝的意思小心说道,
“这小宫女,皇兄若觉碍眼不若叫她离去,莫扰了皇兄难得的清净。”
皇帝仍看向那纤细的身影,她掂了掂手中的花篮,似乎觉得不够,蹙了蹙眉,又开始低头寻找。美人蹙眉也是绝美,小宫女的一举一动都似乎有着着看不见的丝线,密密麻麻缠绕着他,牵动他的视线。
“无妨。”皇帝敲了敲桌面的白玉棋子,随意下了一步,眼神终于回到了棋盘。
果郡王刚稳下心神,就听到面前的皇帝开口道,“苏培盛,给朕查清楚她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今日为何在此?”
苏培盛刚要领命而去,上的皇帝却喊住了他,“罢了。直接将她带来吧。”
苏培盛从皇帝看着流朱的眼神就知道,这姑娘是逃不掉了。这种势在必得的目光,他想了想,上一次还是皇帝还是四爷的时候,初见纯元皇后。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了震,又看了一眼那个宫女,暗自否定,纯元皇后怎么说也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身份贵重,怎么能拿一宫女比纯元皇后,能做个贵人主子,便是这小宫女莫大的福气了。
果郡王心头一震。
皇帝轻轻看了一眼眼前有些坐立不安的的果郡王,说道,
“皇额娘这时候应当正午睡醒来。”
能在这宫内活许久的哪个不是人精,何况果郡王允礼。
他状似被提醒似的拍了拍头,躬身向皇帝道不是,“若非皇兄提起,臣弟险些忘了,今日请安时皇额娘命臣弟帮着整理些经文,臣弟不得不向皇兄告假了。”
皇帝欣然摆手,“自然是皇额娘的事更重要,你且去吧。”
果郡王躬身退去,出合欢堂时与带着流朱走来的苏培盛撞了个照面。
“果郡王,您这是?”
“想起皇额娘那里还有事”果郡王允礼看向低眉顺眼的流朱,小姑娘还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尚存一丝纯稚的面庞娇妍惑人,她还挎着那一篮合欢花,走近才看见篮底她还放了自己的帕子,她对这些花倒是很好。
只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似她对待这合欢花一样对待她…允礼很快收回目光,他笑着向苏培盛点头,端的是一副满不在乎的风流王爷模样,“你带着这位…”
流朱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这位王爷,“流朱。奴婢名唤流朱。”
允礼垂眸,心中的叹息郁气几乎要显露,但他最后只是笑了笑,“带着这位流朱姑娘进去吧。”
苏培盛应声,流朱也收回了目光,继续低眉顺眼地跟着苏培盛进了合欢堂。
二人身后,果郡王允礼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脚步,少女行走间带着的风撩起了挎着的花篮里一朵很寻常的合欢花,落在了地上。
果郡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将那朵合欢花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