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小?呵护她、疼爱她的家人,现在都变成了她好陌生的样子。
萧蕙揉了揉眼睛,看见躺在一旁草堆上的阿耶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虽然她知?道阿耶摔断脊椎之后性情骤变,不愿与人交流,但他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火灾惊变,阿耶却还是不愿意和她说说话,拍拍她的手,萧蕙不由得哭得更凶了。
但就在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努力安抚着陈氏的时候,躺在草堆上,已经许久没有和除了长?子外的人说话交流的萧熜忽然发出了嗬嗬的叫声,一声又一声,粗噶难听之下藏着隐隐的颤抖。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沉而重的脚步声。
萧蕙以?为?是二哥去而复返,脸上焦头烂额的神情一变,露出个笑脸来,却又觉得不对劲。
二哥刚刚明明是往山上去。
但这阵脚步声,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那是从山下往上的路。
夜色之下,熊熊火光将来人身形勾勒得更加巍峨雄武,带着浓浓的山雨欲来的味道,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萧蕙怔怔道:“二堂兄……”
萧持目不斜视,见在场的只有这老弱病残的三人,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我妻何在?”
萧持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睥睨姿态,在长?房一家人面前?,他更做不出谦逊平和的样子。
萧蕙呆呆地指了指山上:“堂嫂放了火,逃走了,二哥去找她……”
在看到那场火时,萧持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听了萧蕙的话,他立刻转身向山上走去。
萧程是个疯子,萧持不敢想孤身一人,又做下放火脱身的事,惹怒了他的绿萼被他找到,会是什?么下场。
至于萧熜……
萧持脚步微顿,他听到山下响起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注意到山火位置的张翼他们赶到了。
“把火扑灭。另外,看管好这三人,别叫他们死了。”萧持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张翼肃容应下,他不再浪费时间,随意瞥了一眼面容扭曲的萧熜和一脸悲伤的萧蕙,转身大步踏入被火光映照得更加森冷的山林之中?。
这样黑,这么冷,她一个弱质女?流,是怎么大着胆子纵火逃生,又孤身潜入山林里逃命的?
萧持越往上走,心头涌动着的那股疼惜与悔恨之意就越重,压得他气息微沉,周身戾气惊人。
佩在腰间的刀似乎感知?到了主人不平静的心绪,跟着嗡嗡铮鸣。
·
深夜的山林之中?,任何刻意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萧程提着刀,满心的暴戾之气无处发泄,到处寻人不得,他愈发暴躁起来,耐着性子寻着翁绿萼无意间留下的痕迹找了一圈之后,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广袤山林中?遍寻不得她的身影,连那阵幽幽香气也陡然断绝。
萧程耐性耗尽,想到那个女?人不声不响的,竟然背着他们放火烧屋,狠狠阴了他一把,让他们兄弟俩这几年来的筹谋差点功亏一篑。等大哥回来,他该怎么交代??
想到这里,萧程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微微扭曲,在夜色之中?,看起来更如罗刹一般可怖。
翁绿萼方才婉声谢绝了郁记舟想要用大虫子小?甜甜给她跳舞的建议,透过狭窄的缝隙,她看见萧程围着他们藏身的山洞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停咒骂着什?么,脸上表情也跟着变得有些不好。
这人嘴怎么这样脏?
连萧持在他的衬托下,都显得礼貌可亲起来。
萧持,萧持……
翁绿萼忍不住出神,他现在在哪里?
外面,萧程焦躁之意明显的脚步声一顿。
另一道更沉、更重的脚步声轻而易举地覆盖掉他发出的动静。
翁绿萼眼睛瞪得微圆,心跳忽地加快。
是他吗?
郁记舟自?然注意
到了她变得急促的呼吸,还有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她原本?发白的面庞上浮上了两?朵淡淡的红晕,眼睛也亮亮的。
是她新婚不久的夫君来寻她了?
郁记舟也跟着往外边儿看,手里抚摸小?甜甜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了些,惹来蛊虫嘶嘶的哀鸣飘入耳中?,他才定了定心神,歉疚地摸了摸小?甜甜肥胖的虫身算作安慰。
山洞外,萧程看见逐渐逼近的那道巍峨身影,心里下意识慌了一下,却死死撑住微颤的腿,对着他重重地嗤了一声:“难得,能在这种地方看见萧候。”
萧持的目光从他手里握着的刀上一晃而过。
刀面上的血迹明显,在凄冷月晖下,萧持看见上面的血迹发暗。
萧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拿起刀,有些怀念地拂过飞溅在刀面上的血迹,对着萧持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你?不知?道,她临死前?的哀鸣有多么动听。但她的脖子太细、太脆,我一刀下去,她的头就骨碌碌滚到草丛去了。真是可惜了,那么美的一张脸,染上了泥土,死不瞑目。不知?道她嫁你?时,是否想过,最后害她落入无人收殓,肉身只能被这山间野兽啃噬地步的人,就是你??”
萧持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光锋锐,出鞘的那一刹,原本?昏暗的山林都因它短暂亮起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