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词深深看着他:“我拒绝。”
裴景臣脸色一白。
苏清词说:“我之所以让你照顾我,是想成全你的顾念旧情,于心不忍。但如果你是想喜欢我,跟我旧情复燃什么的,那就算了。”
苏清词扯动唇角,露出一抹既自嘲又冰冷的笑:“咱俩没可能。”
裴景臣张了张嘴唇,阖上,突然想到一个词,报应不爽。
十年前他拒绝苏清词,现在终于品尝到了被拒绝的感受。而且比起他婉转的迂回,苏清词的拒绝直白果断,干脆利落。
原来被拒绝是这种感受,和他刚创业时被社会毒打的感觉不同,那会他抱着项目到处碰壁,最多的一天被五家公司拒之门外,灰头土脸,当时只感觉沮丧,但第二天就好了。现在也被拒绝了,感觉到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挖心之痛,他不用试就知道,第二年也好不了。
苏清词被拒绝的时候,也是这种头重脚轻,想拼命抓住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珍贵的东西消失的无力感吗?裴景臣嗓音中浸着一丝颤抖:“你对我没有自信?”
苏清词忽然莞尔一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咱俩纠缠半辈子了,真的累了。”
裴景臣蹲到苏清词面前说:“你累了就歇歇,交给我。”
苏清词想说什么,话哽在喉咙里,咽了回去。从前他执着,裴景臣厌烦,如今他放下,裴景臣又执着。苏清词心说闹哪样呢?可看着裴景臣专注的模样,苏清词又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自以为是,觉得水滴石穿,磨杵成针,还沾沾自喜的认为裴景臣“懒”一点也好,迈一步就行,剩下九十九步交给自己,“我更爱你”虽然辛苦,但也有种骄傲的幸福。
可惜,裴景臣给他足够的时间慢慢磨。而他要作弊了,没有时间陪裴景臣来日方长。
苏清词睡得早,裴景臣在书房完成工作,回到卧室时苏清词睡得很熟,他还是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上床。
十点上床,十二点也没睡着,裴景臣继续望着天花板呆,看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了。失眠很痛苦,黑夜被无限拉长,裴景臣想吃一片安眠药,猛然想起苏清词来,急忙打消这个念头。
躺着躺着,似乎有了睡意,意识混沌间,裴景臣想起苏清词白天说的那句话:我就知道,你忘了。
裴景臣一直在想他忘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这颗比机器还精密的大脑突然当机了,绞尽脑汁也寻求不到答案,直到想的脑仁钝痛,反倒自虐似的无法抑制继续想。
天快亮了,苦熬一夜的裴景臣转身看苏清词,现他一整晚都没翻身。
裴景臣凑近瞧了瞧,感觉苏清词呼吸很重,睫毛轻颤,好像梦魇到了似的,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苏清词突然自己惊醒,紧接着咳嗽起来。
裴景臣连忙扶他坐起,一下一下给他顺背。
苏清词咳了半分钟就好了,没有血,裴景臣悬着的心重重放下。打开床头灯,把保温杯拧开盖递他,苏清词喝了点,苍白的面色有所缓解。
“做噩梦了?”裴景臣问。
苏清词右手掐着左手腕,若有所思的“嗯”了声。
裴景臣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手腕疼?”
苏清词本能的往被窝里缩了缩:“没有。”
天色大亮,裴景臣照常准备早餐,而吴虑也信守承诺,说来就来,边吃饭边嘴巴不停地跟苏清词讲工作上遇到的奇葩。
吴虑走后,裴景臣也去公司了。他如今是上午去公司,下午回家照顾苏清词,尽量把一整天的工作安排在上午处理完,实在弄不完的就带回家做,至于那些会议,能减少就减少,取消不了就尽量在线上。
苏清词除了一日三餐和被裴景臣监督的按时吃药,就是尽量坚持画画,放松娱乐的单机小游戏很少玩了,只要身体撑得住,几乎都在画板前用功。
“清词,今天夏至,煮点绿豆粥怎么样?”裴景臣端着一碗绿豆出来,现苏清词坐在画凳上着呆,手里拿一支蘸满光油的尼龙刷,保持一个姿势好像很久了。
“清词?”裴景臣叫一声。
苏清词痴痴地望着画布:“完成了。”
裴景臣心神震颤,猛地看向画布。
长21o*宽17o的大幅薰衣草,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和谐宁静的薰衣草花海。画面中,薰衣草色彩丰富多样,画家巧妙的利用色彩和光影,引观者身临其境感受那安然梦幻的自然美景。薰衣草有静止的,有在风中摇曳的,拥拥簇簇,花与叶布置的恰到好处,无色的风声仿佛透过画面吹荡在耳边,神秘又惊撼。
它忧郁的紫,悲伤的白,沉溺着一份虚妄,包含着一场空梦。
裴景臣感觉眼周干涩,不是痛彻心扉也不是肝肠寸断,那是一种静,一种静到极致才有的凄凉,好似胸膛被掏空之后再塞入满满的棉花,既空虚又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