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姐弟两人商议要定八个唢呐班子,铺子老板一听连连摆手,这棠梨沟的唢呐班子可没那么多,平日里谁家有了白事,撑死了用到四班,就这还得从邻村拉两个来帮忙。
“八家,不成不成。”
“从外边请来的,我给掌柜的您双倍银子,至于您给他们多少我管不着。”云飘飘挑眉,她还就不信了,还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
好歹云飘飘在另个时空也是堂堂十里云青苑的老板,她深谙钱的作用。师父说的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错,丧铺老板果然也是个上道的,一听双倍银子立马脸上就炸开了花,“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明早,八个班子,保准准时到位。”
次日卯时,一声唢呐想起,吹竽的、敲梆子的、打镲的,纷纷跟上,八个唢呐班子相互比斗,一个比一个声儿大,一个比一个声哀,它们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时而凄婉,如泣如诉。
送葬的时辰到了,云青阳头顶白布身着麻衣抱着父亲云山的灵牌,云飘飘也是通身披麻戴孝捧着母亲褚兰英的牌位,棠迎生跟在云飘飘右边大气不敢出。在他们身后,是两口黑棺,由八个把棺人分别抬着。
全村的人都来了,送葬的队伍排成了白色长龙,从云家院子门口一直排到了村西口。鼓齐鸣乐,黄纸漫天,哭声哀哀。
棠梨沟唯一一条主街,每一棵棠梨树上扯上白布黑花,树下是备好的黑白桌凳,只等着送葬人回来便大开长席。
云飘飘看着那些涕泪连连的送行人,猜不出几个真心几个假意,管他呢,反正云飘飘要的也是给爹娘最后的体面。
抬眼去瞧云青阳,云青阳整清冷的脸上写满了克制,只有那不断滚落的男子的泪珠让人能触及他心中究竟有多哀痛。
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要承受生命如此之重,云飘飘心中泛起无限悲悯,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云飘飘落入这个时空不过24小时,以她人的第六感知道,这一世真心护她的,也许只有这个好看弟弟了。
思索间,已然到了棠梨沟坟场。
这个地方很是与众不同,说是坟场,却不见一个凸起的坟头,满园子棠梨树迎春盛放,像是在渴望春风玉露的眷顾,如果不是树根处的墓碑提醒着,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这个一个活脱脱的梨园。
一阵风吹过,雪白的棠梨花迎风飞舞,漫天仿佛都是离人的泪,缟素迎风飘荡缠绕着漆黑的棺木,又像是不忍就此别离。
棠梨沟规矩,村民全部火葬,化为灰烬,与棠梨树互为守护。
枝枝叉叉早已堆好,云山、褚兰英双双白巾覆面,被抬棺人置于柴架之上,从底部点燃。
云飘飘随着云青阳跪地叩,心中竟有一种隐隐的痛,这是失去亲人的痛,她突然很想立时就报了杀父杀母的仇,可是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底部的柴火还在噼噼啪啪,火势未起。云飘飘徐徐起身,缓缓靠近,她想最后查验一下爹娘身上是否留下什么可疑之物,以便循着蛛丝马迹地找到仇敌。
爹娘安静地躺在柴堆之上,白布巾覆在脸上,看不到表情,身上的伤已被丧服遮掩,只是脖颈处的伤痕有些刺目。
云飘飘的心又是一阵的疼,她似乎感受到了爹娘被那一剑封喉时的绝望和痛,云飘飘似乎想象到爹娘尚未将儿女养大成人的不甘。
云青阳说,本来那日是父母要赶回来为云飘飘办及笄礼的,谁曾想回来的是两具冰冷的尸身。
设身处地的痛与不甘,让云飘飘情不自禁地握住爹娘的手,他们在时如今的云飘飘没有福气感受他们的爱抚,现在握握手也算是自己真真实实地有过爹娘。
母亲的手冰冷刺骨,同样彻骨冰凉的父亲手里却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难道,是凶手的物什?!
云飘飘心中一紧,手上稍稍用力,悄悄抽出握在里。
“青阳,你看,这也许是我们查找凶手的线索。”云飘飘不动声色退回云青阳身边,低声道。
云青阳瞟了一眼云飘飘手中的东西,是一枚凝脂玉簪,状如弯月,他缓声道,“这是父亲给你的及笄礼——月牙簪。”
云山本来答应云飘飘,及笄时亲手为她带上月牙簪,终是没有兑现对女儿的承诺,云飘飘再见他时,是及笄时日不假,但云山握着簪子的手也早已冰凉彻骨,再也无法为女儿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