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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这日参加盟约签订的除了谢琼瑛以往自己培植的人手,自然还有定陶王的人。按他前些日子对着谢琼琚的自得,阿弟兵临上党郡乃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定陶王的性子,还没有这般大胆激进。原也有使者前来催我撤兵。我只回话他,帮殿下扰乱这东线,殿下安心镇守长安即可。功绩自归殿下,过错末将一肩担下。

定陶王后来还是谴了心腹过来,却不再为催促过谢琼瑛。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他默认了谢琼琚之意。接二连三的使臣,看着是催他撤兵,实际是辅助又监察他的行动,为了今日这盟约的签订。

而高句丽处除了先前种种考察外,还有一重便是为着谢琼瑛身后的定陶王,毕竟这才是三百年大梁齐家天下的承天命者,比各处诸侯王要名正言顺许多。纵是齐梁皇室早不如从前,但这层金身名声总还是好看的。

是故设在这与天同高的山巅之上的一场盛宴,看着是谢琼瑛和高句丽两方人,其实还是有来自长安京畿属于定陶王的第三方人。

这会,谢琼琚一句“不是嫡亲手足”,将宴上所有人都闻愣了。

就算高句丽只是耳闻谢氏姐弟手足情深,生死与共,乃头一回见过这对谢家兄妹,可能会荒唐认为是否其中一人为冒名顶替的

然而来自京畿的朝臣,可是都识得当年名满长安的谢家五姑娘,甚至其中两位还赴过她两次婚宴。

一次,是她嫁给了袁家九郎,亦是后来让人唏嘘的皇太孙。

一次,是她嫁给中山王,成为中山王妃。

纵是多年过去,这说话的女子无论是嗓音、相貌、仪态都是谢家女郎,断无二人。

“阿姊,莫闹了。”谢琼瑛后背生出一层冷汗,却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只侧身对着谢琼琚道,“阿弟知你还念着姐夫,怕这盟约签订了,毁他大业。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

话至此处,他将收回目光,不无歉意地看向左边的长安使者,右案的高句丽君臣,然后重新落在谢琼琚身上,轻叹,你始终愧念当初,情意不减,然他呢他已经忘却旧情,试问这东线上,何人不知他即将与幽州刺史家的女郎成亲再退一步讲,他若是对你有一分情意,怎会将你这般送来,换回他的表妹难道不该写信说服与我,与我两处合兵,如此皆大欢喜吗可见,他并不念旧情,你又不必为了他这般同阿弟置气呢

道歉的信,合兵的卷宗,他都收到过。只不过纸上言,纸被他烧了。送信人,人意外死了。

营中有了三三两两夹耳低语,有高句丽处高云霄当作笑谈的低眉不屑。

“阿姊,你若累了,阿弟还是送你回去吧。”谢琼瑛饮了一杯酒,都是自罚,让诸人稍后片刻,容他胞姐回营歇息。翁主,妾闻高举丽最尚忠贞,今日怎能与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签订盟约谢琼琚的话快于谢琼瑛近身的搀扶。两张桌案,就隔了半丈地,她就这么点时间,就这么一点力气。为今日一宴,熬尽最后的心力。

她将压在舌根下的一点已经没有苦味的人参嚼碎咽下,汲取上头最后一丝药效提神。然后将如刀的话吐出。她没有握刀的力气,更没有直刺要害的准头,但是这里有的是能持刀握剑的人。

果然,闻她话,高云霄开口道,谢将军,请令姐把话说完。

翁主,家姐身子不爽,尚需医官看顾。谢琼瑛已经搀起谢琼琚。

“翁主,这么一个家奴,你确定要与之联盟”谢琼琚也不挣扎,只在谢琼瑛将她拖着的间隙里,将话语如数吐出,“他根本不是我谢家子,乃我谢氏一家奴而已,且是三姓家奴

“阿姊疯癫了,这般胡言乱语”原本扶在她臂膀的手陡然聚起力量,是手刀模样,欲要劈晕她。如此众目睽睽下,显然谢琼瑛被这话刺激乱了分寸,做出这般明显的动作。

对面的高云霄眼明手快,腰间软鞭一记抽来。并未护住谢琼琚,也未伤到谢琼瑛,只是生生将二人隔开了。

失去人搀扶的女子,连鞭风都受不住,撞上桌案,跌在地上。她瘦得厉害,当年尺寸的裙褥早已裹不住她身影,腰封更是晃荡空悬。这厢跌下,衣襟顿敞,现出雪白脖颈,大片呋丽香艳的色彩。

一营的文武官员,都大惊失色,心正者掩目,好色者垂涎。

“劳您把话说清楚。”所有人还未回神里,高云霄疾步上前,扯下披风盖在她身上,将她拉往自己近身处。

“翁主,这是家姐,你何意”谢琼瑛欲上前夺人。

谢琼琚计算了高句丽的崇尚与忌讳,但未有料到还能遇得意外的爱护,有酸涩直冲脑门,话语倾数落下。

这人,乃我谢家养子,我母生我一女,后诞一子未见天日而夭折,为固地位,买了同岁之子,给予教养。多年来,我谢家上下皆视为己出。尤其是妾,阿母故后,虽只长他两岁,却如母照料,养他长大,不让旁人欺他。多年来确实姐弟情深。

然,却不知此子居心叵测,竟觊觎妾。为占妾,不择手段。

“妾之家族,早年蒙先帝托孤,找寻废太子遗孤。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延兴七年,寻得真龙。而这人因夺妾,于父入殓日,将消息露于中山王,使阖族子弟被困中山王府,如此趁机迫妾与君和离。他为一己之私,不顾我门中子弟,此为第一叛。

“后妾嫁入中山王府,救族人脱困,以为日子就此平静。却不想中山王三年后倒台,原是这人见中山王不如定陶王,又恨其占我为妻,故下杀手,转投定陶王。此乃第二叛。”

“妾在两年前知晓前后真相,只觉无颜面对宗族双亲,又感被戏弄不甘,遂于别苑设计放火,欲杀此子,自己死里逃生。奈何他今日得妾存活,又来扰妾。同时野心膨胀,不欲再为定陶王所控,欲借此联盟自立为王。此乃第三叛。

谢琼琚的话真真假假,却将谢琼瑛的三叛说得天衣无缝,坐实了“三姓家奴”。翁主,此等人,身份不明,心意不贞,野心勃勃,您高句丽处当是最忌此类这是她一口气吐出的话,度之快,条理之清,让在座所有人包括谢琼瑛都是怔了又怔。

你胡说什么我乃谢家正支嫡出的儿郎到底谢琼瑛先反应过来,疾步上前一把抓上她双肩,你才是

混账,你是要说我才是谢家抱来的女儿谢琼琚被他控在手中,哀哀环望四周,痴痴笑道,“可怜我谢氏满门,为你所害,双王之战中,儿郎尽灭,女子流离。我不是谢家人,我今日又何至于这般悲切你是谢家人,你又如何这般残忍,不念血脉亲情

座下已经几多声响,然到底是筹谋多时的联盟,凭她这般三言两语,座下人多有只当她是谢琼瑛眼下所言的得了疯癫癔症。

“我是说,我们乃手足至亲。多年隐忍,种种所为,阿姊,我都是为了重振谢氏门楣啊说我觊觎你,天方夜谭”

自己不是谢家人,本就荒唐。

说她不是谢家人,眼下已经被她言语堵住。再者,从飞鸾坊谢家女卖画传出,到他交换胞姐回归,无一处不都证明了她身份。

如此,眼下闹到这般局面,谢琼瑛权衡利弊,唯有这一记苦情牌,还能力挽狂澜一二。却也是一次豪赌。

他的数个心腹在他眼神示意下,亦随他话附和。

“是啊,五姑娘,七公子这些年多来不易,你怎可如此诋毁他”“五姑娘,这是您最疼惜的阿弟,可不兴这样说。”

觊觎二字可不敢这般言说,你们是嫡亲姐弟。姑娘定是疯魔了,来,随老奴先回去

“滚开谢琼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退开侍者,扑向高云霄处,拽上她袍摆喘息,“妾、妾能证明他不是谢家人,能证明他就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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