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一咬牙,程徹縱身向更深處游去。
在這片同樣?陰冷刺骨的江水中,柳七也?在奮力前行。她?的水性遠不如程徹,只是略懂得?閉息之法,可她?心中焦急,絕難在船上苟安其身,是以她?幾乎是和程徹同時跳下了水。她?並不像程徹那樣?,悶頭往下潛游,而是借著隱約的火光,找尋水中的血跡。
沈忘並不會水,又身受箭傷,定然一入水便下意?識呼吸呼救,只怕此時已處於半暈厥狀態。江水如此冰寒刺骨,饒是她?都已經手?腳僵硬,極難支撐,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沈忘只怕更是……
一想至此,柳七心頭一亂,差點兒?嗆進水去,她?趕緊屏息凝神,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片氤氳綻放的血色之上。
找到了!在一片水藻之間,沈忘蜷著身子,身體前傾,雙手?徒勞地向前伸著,似乎還保持著落水時呼救的姿勢。柳七撥開?水藻,拼盡全力將沈忘向水面?上拽去。
嘩啦一聲,船頭船尾兩處,程徹和柳七幾乎是同時浮了出來,臂彎中各緊緊保護著一人?。程徹先把懷中之人?托舉到船上,自己緊接著翻了上去,同時向柳七伸出手?來:「阿姊!我把無憂找到了,你快來救他!」
柳七面?色蒼白,幾乎力竭,晃動?的江水裡,她?抓住了程徹伸過來的手?,用最後的力氣喊道:「沈忘在我這裡,你先拉他!」
程徹救人?哪還分個前後,一手?一個,將柳七和她?懷中之人?拎上船來。
船家早已不知所蹤,不知他是落水逃生去了,還是本?身就是水匪,船上此時只余他們四人?。柳七嗆了水,一邊咳得?淚眼朦朧,一邊探手?去試沈忘的鼻息。還好,雖然氣息略有些微弱,但?並無大礙,倒是肩頭的箭傷有些駭人?,但?這對柳七來說並非難事。
柳七面?上一松,一直緊盯著她?面?色的程徹也?隨之跟著長出了一口氣。只要他無憂兄弟能?好好活著,他也?並不想大開?殺戒。他的目光微微上移,在看到沈忘觸目驚心地傷口時,眉頭再次緊緊蹙了起來。
沈忘傷得?是右肩。
程澈心中暗罵一句,只道:那誓言恐怕得?改一改。雖說目前無憂兄弟並沒有三長兩短,但?若是這次箭傷讓他耽誤了會試,當不了大清官,那他也?要屠了這幫水匪,以慰無憂兄弟名落孫山之痛。
突然,程徹想起了什麼?,猛地迴轉過身,直愣愣地看著躺在船板上的另一個身影:「壞了,那是無憂,那……那這是誰啊!」
第38章雨落(三)
程徹問完了也自覺問得多餘,管他?是誰呢,先救了便是,於是便也學著柳七的樣子探手試著那人的?鼻息。
那人的身形與沈忘卻有幾分相似,又皆是一襲白衣,鬢髮?黑如鴉羽,此?時那人渾身濕透,長發?散亂,遮擋著面?容,只露出髮絲繚亂間瑩白如玉的肌膚。
程徹試了半晌,愣是沒?有感受到溫熱的氣體從鼻腔呼出來,趕緊一疊聲地喚著柳七:「阿姊!阿姊!你快來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聞言,柳七輕手輕腳地將沈忘從膝頭放下,疾步跑到?程徹身旁,伸手摸向那人的?脈搏。太弱了……柳七眉頭一跳,雙手掰開那人緊咬的?牙關,迅清理了一下口腔內的穢物,就垂下頭,向那人的臉靠攏過去。
程徹嚇得差點兒蹦起來,瞬息間心思百轉:無憂兄弟現在還昏迷著,這事兒我到?底管還是不管?我阿姊醫者仁心,救人是絕對沒?錯的?,可是……如果我不管,任由阿姊這樣救他?,那無憂兄弟醒了會不會怪我?不會,我怎麼能?這樣想他?,他?定然是不會怪我的?!可是……可是我心裡難道不會怪自己嗎!
想及此?,他?猛地拉住頭低到?一半兒的?柳七,豁出去一般大聲嚷道:「不就是吹氣?嗎!我來!」
柳七先是一怔,轉瞬便明白了程徹的?意思,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用手撥開附在那人面?上的?長發?,道:「此?人是女子。」說罷也不再同他?多言,繼續救治那閉過氣?去的?少女。
身後的?程徹卻呆住了,當柳七用手輕撫開浸透了水的?黑髮?之?時,少女澄淨嬌俏的?容光陡然呈現,宛若烏雲之?後疏朗通明的?月亮。如果說柳七是山巔之?上無暇的?雪,風姿卓然;那少女便是山谷之?中不敗的?花,盡態極妍。程徹自小生長於綠林之?中,見慣了刀光劍影,卻獨獨沒?有見過這屬於少女的?柔婉動?人。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直到?身後的?沈忘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方才緩過神來,撲到?沈忘跟前。
沈忘的?臉色蒼白如紙,箭頭剛追錦江連載文,加企鵝君羊八六一齊齊三三零四剛已被柳七取了出來,藥粉尚未乾透,已然被鮮血氳濕,他?見程徹正滿臉關切地望著他?,便竭力一字一頓道:「此?地危險,先帶停雲走。」
在落下水的?前一秒,沈忘已經看清了對峙三方的?大致情形。一方是早有預謀的?水匪,無論?是燃燒的?箭矢,還是製造混亂的?火油,都是他?們所為;一方是鈔關的?兵士,他?們突遭偷襲,又正是夜深人靜之?時,難免措手不及,處境艱難;而?還有一方,沈忘卻是看不真?切,他?們穿著似乎是尋常的?家丁,可身手極好,雖是人數上遠遠低於水匪,可卻戰意正酣,毫無退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