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的商谈后,魏铭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过苏恩曦和酒德麻衣。
这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种错觉——一种叫做生活回归正轨的错觉。
其实说到底,魏铭似乎从来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他只觉得自己是一帆孤舟,在茫茫的大海之中,被无边无际的海浪推着走。
甚至,他连自己的目的地都不甚清楚。
他只是在向前走着,被千奇百怪的事、千奇百怪的人推着——被奥丁推着走、被黑袍人推着走、被所谓的“老板”推着走。
似乎这些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向前走的理由,但魏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前走。
是因为所谓的最初的交易?还是因为对楚天骄的承诺?
似乎都不是。其实,说句或许有些“丧良心”的话。
从一开始,魏铭就可以选择不去插手奥丁和楚天骄的事。
他完全可以当一个平凡的过路人,不必在乎路边的花草是否被人倾轧,不必在乎那翠绿草藤上的蜗牛是不是被车轮碾碎了家。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正值十六岁的孩子。
每个人的十六七岁或许都有些荒诞,但与魏铭对比起来,似乎他们的荒诞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并非表示,那些孩子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愁苦亦或者其他情绪、想法。
只是想要借此说明——其实每个人都是困顿的。
在所谓“生活”的本质上,每个人都是孤独而又困顿的。
这种孤独与困顿无关年龄、无关身份、无关经历。
就好像是一种病菌,一种并不致死的、随处可见的病菌。
它总是没头没尾的突然袭击你,让你在某个寂静的深夜,亦或者在某个恍然的午后,出乎意料的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这种孤独并不致命,但难以缓解。它就像一条被污秽的小溪,悄悄的在每个人的血液之中流淌,流进你的心脏、流入你的大脑。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魏铭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孤独。他甚至有些开心、有些欣喜。
就像那些普通的中学生一样——他渴望着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他渴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人,一个能够帮助他人、带给他人幸福的人。
但实际上,人也会累、人也会流血、人也会痛苦。
说到底,魏铭并没有一颗一定要成为人的心。
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有些荒诞,有些后现代主义的幻梦。
魏铭很想醒来,真的,很想很想……
但每当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每当窗外榕树上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的多嘴。
一切的一切,都在无比清晰的提醒他,这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这是那有些残酷,而又不失温馨的现实。
推开家门,楚子航正站在门口等他。
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某一天,某个极为平常的一天。
一个男孩对另一个男孩说:“我想带你去看看,看看我的曾经。”
其实男孩知道,面前的家伙一直在刻意的忽视,也在刻意的逃避。
这种逃避和忽视并不可耻,它是一种很正常的行为。
这是一种刻在生命底部的小小注脚——忽视让你感到痛苦、感到无奈的往事。
就像东晋的诗人——陶渊明所说的那般“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但实际上,人与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根本意义上的差别。
之所以生而为人会具有所谓的“独特性”,不过是因为那是在不同条件下催生的同一颗种子。
每个人的经历、选择、情感、疑惑……凡此种种,交汇相融。
渐渐的,它们被生命承载,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相似而不同的生命;一个又一个,相似而不同的人。
没有人能抛弃自己的过往,过往就像身后的影子——即使你忽视它、不在意它。它也只是跟着你,如影随形的跟着你。
魏铭看着楚子航,他明白男孩对自己的坦然,对自己的信任。
这种信任甚至可以让楚子航剥下自己的衣衫,撕开血淋淋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