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唱片店,他看到凌浅发的第一张个人ep。包装的很不抢眼,从录音到词曲人,整个制作团队都是三流水平。
他毫不迟疑地抖着手掏钱买下了那第一张。后来无数铺天盖地发售的单曲以及专辑,他都在发售的第一时间全部买下了,一点点地见证那个不在乎将来的男人迅速窜红成为一线歌手。用业内最优秀的词曲填写人,最成功的制作人,发出最受市场青睐的商业唱片,轻而易举就拥抱起缤纷似锦缎般的炫色将来。
他也时常嘲笑自己,对自己说:范宜景,你好贱。为什么要买?故意去满足男人对你的征服欲吗?
如果男人发现他在买男人的唱片,应该会把他嘲笑得不成样子吧。
但是每次骂完,只要男人发唱片,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跑去买。有次,错过了顶购和发售,甚至是在台风夜特地坐计程车,冒着大雨去邻近城市买的。
慢慢地,在市政府朝九晚五上班的他习惯了在这个城市的广告墙上、电视访谈上看见男人的脸,在所有与流行通俗音乐有关的地方听见男人的声音。每一次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男人的那些脸、那些声音擦肩,告诉自己,它们早已经与他无关。
可是又为什么又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想起那个男人对他做过的所有事情?
那个夏天,男人曾吸着烟,眼神轻佻地问他,亲密口气如同是在跟自己的马子调情。「欸,范宜景,你有没有在家里躲起来自慰过啊?手淫很爽唷。」
那时的他会假装不在乎地回答:「没有。我不寂寞。」
「是吗。我不相信唉。我都有。」男人指着自己的裤裆告诉他,「每次都还是想着你的喔……这里为你硬得超快的。」
那个时候男人没有开口告诉过他喜欢他,所以他不愿意承认他是男人的马子。是男人跑去做大明星、扔下他不管后,他才犯贱地承认了,他不仅是男人的马子,还是个听话得一辈子都想着自己男人的马子。
二十三岁的时候,范宜景学会了自慰,对着当红男歌星凌浅的大幅裸露写真自慰。幻想自己的手是男人的那只手,伏到自己腿心那根柔软性器上来回揉搓套弄,在心里回忆男人曾对他作过的野蛮要求:「范宜景,射在我手里。不然射在我的嘴里也可以……」
来回的自我抚慰只能勉强使一些濡湿的东西自性器尖端流出来,要达到整个东西的完全勃起是更加不可能的。
无数个难以慰藉胸中寂寥的夜晚,范宜景都躺在床上,迷情乱性地注视着写真里的那个邪美男人,双颊布满羞耻的绯红,在不开灯的高楼房间里无奈地抽烟与自慰。
对着天花板吐烟圈,欲求不满地压低声音,在一片漆黑中喘息着骂自己:「范宜景,你真的是好贱。」却控制不了在那自我刻薄的骂声中展开整夜整夜的性幻想。
不断地猜测男人现在是睡在哪里,此刻会不会是脱光了,在跟他一起做着这同样寂寞猥琐的事情……
那个炙热夏天里对他说过的那些情话还全部都算不算数……
那年他们所持不同态度对待的将来,演变到了现在,到底是谁输,谁赢……
盛夏的又一日,凌浅依旧是没有睡好,双眼漆黑,英俊的脸像被涂上一层石膏那般苍白。与学生时代相比,他不仅长高了些,消瘦了些,还变得更加地不爱笑。
早上起床后,他不肯穿衣服,不肯进录音室,不肯上通告,也不肯出门。将自己关在酒店,躲在细纱窗帘后抽烟。
那包烟是之前被他藏在厕所的马桶冲水盖下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才敢拿出来抽。他们为他的声音着想,不让他抽烟。不仅如此,他们还监视他的一切,控制他的生活。他们是他的助理,还有他的经纪人,以及一切依靠他来赚钱的人。
门口不断地有工作人员在敲门,用哄任性小孩一样的声音温和地唤他:「凌浅,你在干嘛?凌浅,快出来……今天只有一个通告。真的,半个小时就结束。你出来好不好?」
屋内一直没有回应。
「你快出来,不要让我们担心你。」
凌浅只穿了一条破烂牛仔裤,上身赤裸,黑发凌乱,蹲在窗台上抽烟,精神紧绷得像根就快要断裂的弦。
说真的,为什么不暂时放过他,暂时的放过就好。
一开始,他没有想到做歌星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一点自由都没有,在抽一根烟的短暂时间里都不能得到一丝安宁。
那年夏天他找不到范宜景,没有钱,甚至连新学年的学费都缴不出。成绩还很差,根本不能毕业,也没有工作的打算。这一切都还好,最折磨的是他的颓废心情。
因为范宜景不肯原谅他,他颓废得以为只要每天天一黑,便再也不会有天亮。不管是在干什么事情,耳边都是范宜景的声音在跟着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想要将来吗?
而且母亲的精神状况一直没有好转。
当走投无路,只能拿起电话打给那个在海边音乐节上问他妈妈贵姓的那个大叔时,他身上只有一支崭新的手机(就是省吃俭用买来送给范宜景赔礼道歉,范宜景坚决不肯收的那支)和几百块钱,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
他还是那么故作嚣张地问那个大叔:「欸……唱一首多少钱啊?价钱给低了不唱啦。」那口气好像是之前他在这个城市许多需要歌声的低等娱乐场所到处游走,流浪赚钱那样。
一首歌多少钱?中年男人不回答他,只是笑,继续问她妈妈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