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属下让负责行刑的那几名玄羽卫都收着力,板子落在身上,最多受些皮肉伤,不会伤及筋骨。”
闻言,段明烛这才微微放下心来。那些玄羽卫从前本就职掌廷杖,都是些有经验的,既能二十板子把人打死,又能一百板子只伤皮肉。
段明烛叹了口气,只是他们这顿板子挨得实在无辜,他寻思着也只能过后赏些银子,以作补偿。
“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贺浔没动,迟疑片刻,说:“属下是来给主子上药的。”
段明烛微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挨了大概有三十多下戒尺,虽然还在肿着,但到底是戒尺打出来的,再严重也不至于严重到哪里去。
段明烛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每次挨了沈扶的戒尺,沈扶都是亲自给他上药的。而且从前也从来没有打得这么重过,最多打十下,小惩大诫罢了。可是这一次,沈扶不但打得这么重,连药都不给他上了。
段明烛心里又是难过至极,万分失落:“一点小伤罢了,不必上药。你去给朕取些冰块来敷一下便是。”
“这……”贺浔有些为难。“是沈大人吩咐属下,给主子上药的。”
“真的?”段明烛顿时抬起眸子。
“属下不敢欺君。”
段明烛咬了咬唇,凉了大半的心又突然浮现少许暖意。
贺浔单膝跪在榻前,仔细瞧着他手心肿胀的地方,随后将消肿的药膏涂上去,再一一晕开,动作十分小心。
冰凉的药膏激得伤处有些刺痛,段明烛微微蹙了蹙眉,看向贺浔,低声说道:“你回头帮朕查一查,先生这两天接触过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
贺浔微怔心下不解,却并没有多问:“是。”
这几天,段明烛喝那个药向来都是避开沈扶的。今日也是在沈扶探望完毕之后才用药的。不知怎么回事,沈扶探望过他之后,明明已经离开了养心殿,不过半个时辰却又突然折返,还恰好撞见了他用药,这才生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沈扶最近每日只来探望他一次,今天为何来了两次?段明烛心想,这未必是巧合。
难道,沈扶提前知晓他高烧是因为用了药,第二次来,就是为了抓他个现行?
段明烛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有了消息,第一时间禀报给朕。”
贺浔应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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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宝贝觉得,沈扶的权力这么大,敢动手打皇帝,是不是就仗着小段喜欢他为所欲为。其实非也,权力也不是小段给的,而是小段的生母孝贤皇后给的。林靖瑶临终前沈扶在场,某种意义上讲,林靖瑶把小段托孤于沈扶了,她的原话是,让沈扶好好辅佐他,他若有什么差错,该训斥训斥,该责罚责罚(指路46章
一直以来,沈扶当臣子的时候是比较温和的,但是作为老师的时候,一向是很严厉的,无论是段明烛小时候还是现在。所以,沈扶绝对不是仗着小段喜欢他为所欲为,而是恪尽职守地教导自己的学生,不能有负于孝贤皇后的遗命和江山社稷,即便教导的方式有些过于苛刻。但是将来或许有一天,他有了别的身份,两人确定了其他的关系,他的心也会慢慢融化
第92章别帝京(一)
转眼又过了三日,在段明烛的再三恳求下,沈扶终于答应不辞官,但必须调任地方,离开京城。
段明烛也知道他始终对于那一晚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极其失落,可却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可是先前向涟上任吏部尚书之时,已经选拔了一批地方官。现在地方上并没有过多空缺的职位。
虽然沈扶说过,哪怕只给他一个七品知县的官职也可。但段明烛一听,让一个五品翰林去做知县,这跟贬官有何异?他哪儿能答应,又亲自给吏部下旨,官职不得低于五品。
可如此一来,空缺的职位的确只剩下一个云州知府,虽然远在北境,但知府至少是四品。若不然,沈扶就只能候补了。
段明烛本不愿他去这么远的地方。最后,沈扶晓之以理,段明烛纵然百般不情愿,还是答应了下来。
腊月初,正是凤京府一年最冷的时候。可是云州地处北境,那种地方,只会比凤京府更冷。即便是在云州城内,往往也得到来年三月才能将将回暖。
从凤京到云州,要经过六个府,十四个县。段明烛实在放心不下他,于是拟了圣旨,下地方,交代他们在沈学士前往云州的途中,务必好生接待,无论是住行还是安全,决不能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