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见女儿久久不曾出来,便歉意的对坐在身边的殷公子笑笑,然后起身离席去往后堂,撩开门口的帷幔轻声催促着女儿。很快,就有一群婢女嬷嬷们簇拥着新娘子出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阵环佩叮咚的脆响和一阵阵如兰似麝的香气。
新娘盈盈出来,向上座的父母和新郎以及殷公子一一拜过,便起身来到母亲身边,依偎着母亲坐下了。殷公子悄悄打量着新娘,只见她头戴点翠凤冠,耳朵上圆润明珠耳环微微荡漾,那珍珠直有莲子米大小,身形窈窕、容色绝美,殷公子暗暗赞叹新郎的好福气。
新娘出来,酒席更加热闹了,席上那喝酒的杯子换成了金爵,一爵酒能装下好几斗。殷公子看这金爵金翠辉煌不同凡品,心中暗道,将这个拿回去给同窗们看,必定能给他们证明今晚的奇遇。因此,殷公子喝完了金爵中的酒,悄悄将金爵藏进了袖中,接着,殷公子就装作喝醉的样子,伏在桌上,鼾声大起。
席上众人见此,都笑道:“相公喝醉了。”
没过多久,新郎提出告辞,他该将新娘迎回家中去了,同时,鼓乐声又起,众人纷纷起身下楼,将新郎新娘送走了。
酒席已散,仆从们开始收拾整理宴席上用到的器具,在收到酒具时,现少了一只金爵,仆从们急坏了,悄悄找寻,到处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他们便悄悄议论是不是被唯一的生人殷公子给拿了。老翁听到了仆人的议论,忙出声阻止,唯恐这种话语被殷公子听到。
很快,楼里楼外便恢复了寂静,一如从来没有人来过的样子。殷公子这次睁开眼起来,只现楼里灯烛全无,昏暗异常,唯有酒香、脂粉香充斥着满间屋子,提示着这里曾经举行过一场欢宴。
殷公子来到月台,往东边看去,只见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于是,他便迈着从容的步子往这个荒宅的大门而去。他往袖袋中摸了摸,现金爵还在,殷公子心情极好,嘴角微翘,将荒宅的大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就见殷公子的同窗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原来他们怕殷公子昨夜等他们走后跟着就离开荒宅,又赶早回到荒宅,然后告诉他们他在荒宅待了一夜,故此,他们便早早在门口守着,防止殷公子来这么一手。
殷公子得意一笑,对他们的小心思也不以为意,他从袖中掏出那只金爵给同窗们看,同时将昨夜的奇遇给他们讲了一番。同窗们一见这只精美的斗大金爵,知道殷公子家境贫寒,他家里是拿不出这么一只金爵的,这才信了他的话。
后来,殷公子参加春闱中了进士,放外任到肥丘县当县令。一天,他去参加当地一个朱姓的世家大族的宴席,朱老爷命仆人去将大酒爵取来招待贵客,奇怪的是,过了很久,也不见仆人将酒器取来。这时,一个小厮来到朱老爷身边,用手遮着嘴巴悄悄在朱老爷耳边说了几句话,朱老爷一听,脸上立刻便有了怒火。
不一会,金爵被取来了,朱老爷用金爵盛满美酒,向殷县令敬起了酒。殷县令见这酒杯好似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这金爵的款式还有上面雕刻的文字花式,和自己从荒宅那场宴席上顺来的一模一样。殷县令大为讶异,忙问朱老爷这金爵的来历。
朱老爷说:“这金爵一共有八只,是先父还在京城当官时,找能工巧匠打制的。这个是可以传家的宝贝,因此就一直被好好的收在库房里。今天因为县尊大人您大驾光临寒舍,老朽这便命人特意去开了箱笼将此物取来,哪知,原本的八只只剩下七只,老朽怀疑是被仆人给偷了,但是,这个箱笼上积了十来年的灰却是一点也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老朽实在是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殷县令笑道:“这个金杯恐怕是长了翅膀飞走了吧。但是你这传家的宝贝缺了一只也是不美,鄙人恰好也有一只金爵,和贵府的极为相似,我便将那金爵送给贵府吧。”
宴席结束殷县令回到官署,将那只金爵找了出来,派人给朱老爷送了过去。朱老爷拿起这只金爵一看,就是自己家丢失的那只!他顿时一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老爷袖起这只金爵急急去了县衙,当面对殷县令拜谢,并询问他这只金爵的来历。殷县令向朱老爷细细讲起了他年轻时夜宿荒宅的故事,朱老爷这才明白自家的金爵为何丢了,原来这千里之外的物品,狐狸也能隔空取走,只不过狐狸也只是借来用用,终究是不敢留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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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完,小徒弟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狐狸为什么不把偷来的东西留下来,而只是用完就还回去啊?”
“人活一世,睡不过三尺、食不过三餐,世间珍品不知凡几,再珍贵也只不过是个能用的器具而已,何必枉生贪念据为己有,去节外生枝呢?”
“哦,弟子知道了,弟子也不贪,每天只要一只糖葫芦就好。”小徒弟咧嘴笑得很甜。
“贫嘴。”异史山人亲昵的给了小徒弟一个暴栗。
“师父!。。。。。。”
小院里充斥了师徒俩的笑闹声,月亮也渐渐西沉,该睡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