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抬眸看她:“朕来之前,才下了一份‘罪己诏’。虽然当时满腔都?是被朝政党争裹挟的怒气,但如今平心静气坐下回想?一番,又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确实还有许多不足。”
年轻的帝王检讨自身,这在赫舍里?看来并不罕见。
玄烨从前本就是个不错的皇帝。
只?可惜——
她温和摇头:“皇上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擒鳌拜,平三藩,哪个说出去不是丰功伟绩令人叹服,便是关乎百姓生计的稼田之事,亦是事必躬亲,绝不假手他人。皇上做明君贤君是好,可也莫要将?自个儿逼得太狠了,臣妾瞧着心疼呢。”
多少年过去了,康熙依然很?吃赫舍里?这一套。
他感慨道:“这话也只?有舒舒会对朕说了。”
赫舍里?在灯火映衬下,垂眸嫣然一笑。
康熙便也跟着乐了两声?,侧倚在炕桌边,转头说起平三藩的事务来。
“去年秋,吴三桂病死之后,叛军便有好一阵子群龙无首。此后,虽然有他孙子吴世璠继位,却是个不能收服人心的毛头小子,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
这事儿赫舍里?早有听闻。
只?是皇上不提,她便也不问。
这会儿跟着笑道:“是呢,春夏之交便听说广西复了浔州府,继而柳州也投诚了。臣妾不敢声?张,只?等着皇上带来前线的大好消息,再?庆贺一番呢。”
“舒舒与朕想?到一处去了。”康熙展颜,甩了甩手上的龙佩,“京师虽生了些小波折,前线却十分利好。今晨才传来捷报,柳城、融县相继收回,清军在湖南武冈一带更是重创吴军,一炮轰死个吴国贵,士气大增。”
想?来,广西湖南只?差扫尾,便可完全收复了。
赫舍里?满面?意外?惊喜:“这是吴三桂的心腹大将?,看来,吴军已是强弩之末了。”
康熙点头,余光瞥见认真听讲的胤礽,不免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兔崽子,可能听得懂政事了?”
胤礽萌乎乎地摇头:“听不明白。”
“不过,阿玛好厉害!”
康熙当即大笑起来,心情?完全畅意了。
这份欢快没能维持太久。
三日后,礼部给事中姚缔虞上奏:“天降异象,并非皇上之错,百官之错,而是朝廷有奸佞者当道,长生天才会降下惩罚。”
随即,又有三十余名官员联名上书。请求重启“风闻言事”制度。
此举,显然是奔着党争来的。
康熙冷眼?看着朝臣们?分成两派激烈打嘴仗,也不吭声?阻拦。直到吵的差不多了,他才淡然挥手:
“朕再?想?想?,先退朝吧。”
帝王面?上不显,内心却是十万分恼火。
于是,等到胤礽午后来养心殿练字的时候,就只?看见阿玛立在御案前,写?了上百张一模一样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