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叮嘱了傅为格几句,听他说江西督粮道参政已经应诏,向内务府举荐了松江派的痘医,这才安心下来,叫逢春送傅太医出去。
谁也没拿胤礽孩子气的话当真。
毕竟一个人痘,一个牛痘,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胤礽沮丧的挠挠头,倒是不生气。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牛痘就可以,也不会强求别人相信。
小家伙扑到赫舍里腿边,兴奋道:“额凉,今日阿玛夸我的字了!”
赫舍里惊奇:“才练了不到半月,就能得你汗阿玛夸赞?”要知道,皇上在书艺一道可是极为挑剔的。
胤礽挺直身板,扬起下巴,满脸都是小得意:“阿玛说,如今保成的字横平竖直、撇捺飞扬,是个能认得的好字啦!”
赫舍里掩唇笑得不行:“你汗阿玛就宠着你吧。此时不严厉些,若叫张英大人瞧见你的字,还不知要怎么苦心规劝呢。”
张英刚入南书房几个月,皇上已经属意叫他做胤礽的师傅。
最迟明年,旨意就会颁下去。
胤礽在懋勤殿见过好几次张英,还一道喝过奶茶。便摇头打包票:“才不会呢,张大人可好啦,还把糖让给保成吃。”
赫舍里笑而不语——
等你日后去了尚书房便知晓了。
……
十一月底,督粮道参政李月桂推举的痘医朱纯暇入京。
这是个在野的能人异士,走遍南北只专心钻研痘疹一项。他年纪还不大,却已经着手撰写《痘疹定论》一册医书,以期大清四海之内不再有天花肆虐。
康熙亲自召见过此人,又瞧了他还未写完的底稿,便拍定了种痘一事由朱纯暇全权负责,傅为格改为协助。
没几日,松江派的种痘法实践下去便有显著成效。
与先前不同,这次宫人们出痘的数量极少,症状也轻,发痘之后日便能退热,初结痘痂。
康熙听到这个好消息十分惊喜,批完折子,就寻赫舍里去。
景仁宫今儿个的晚膳新鲜,二阿哥叫人用花生榨出了油,专程用来炒菜。
钱公公先摘了霜打菜,跟米饭混着翻炒了,配上阿哥点名的辣椒炒肉、干煸豆角、炒茄盒跟番茄土豆肥牛,再煲一盅上汤金银蛋菠菜,直叫人咽口水。
康熙原本急着分享喜事,闻见香味儿反倒忘了:“今日怎么入乡随俗,学起汉人用起炒菜了。”
赫舍里笑道:“还不都是这个小馋嘴的。拿着皇上赏赐的花生榨了油,非要炒菜吃。已经叫奴才们先试过一次,味道确实出乎意料的好呢。”
康熙满面惊讶,叫梁九功布了菜,试探着尝一口,看向胤礽的眼神越发宠溺骄傲。
——不愧是朕的儿子,连吃都能一鸣惊人。
“今日是好事成双啊。外头种痘的宫人都见效显著,无一重症,好得快的已经结痘痂了。”康熙笑道,“如今又榨出这花生油,真是天佑我大清!”
他接着看向埋头狂吃的胤礽:“保成,汗阿玛给你的花生总共榨出多少油?”
胤礽抬起小脑袋,嘴边还挂着油,迷茫答话:“布吉岛啊。不过,明德公公跟着榨过几次,说晒干的花生榨油更多一些。”
登时,屋内所有人都看向季明德。
季明德慌忙跪地道:“回万岁爷,阿哥说的没错,一斤干花生差不多能出油六两。”
康熙没想到竟有这么高的出油率,心情越发畅快。便对儿子格外开恩:“保成小小年纪,已经能帮汗阿玛分忧了。说吧,有什么想要的,阿玛今日都赏了你!”
康熙本是蠢蠢欲动,想借机重提立储。
谁知,胤礽那双眼登时亮的惊人,可怜巴巴道:“真的吗?那汗阿玛能叫造办处给保成打几个琉璃珠子玩吗?”
情义
康熙哪想到儿子会要这个。
再追问几句,才知道胤礽要琉璃珠子,只是为了跟伊哈娜、乌尔衮和保清他们玩弹珠,顿时哭笑不得。
赫舍里瞧出皇上立储的心思,放下汤匙,用帕子沾了嘴道:“宫中子嗣不多,这几个孩子又正是贪玩的年纪,皇上就允了吧。”
皇后有提醒之意,康熙怎么会听不出。他再瞥一眼满脸都是期待的胤礽,念头一转也便作罢。
“先前,钦天监南怀仁几个传教士曾写信回欧罗巴洲,这才有冯兰前来传授珐琅技艺。一同入京的还有个德意志传教士,叫——”康熙似乎想不太起来,看向身侧。
顾问行便接话:“万岁,是纪理安。此人精于玻璃制造技艺,再加上随行的数名法兰西玻璃工匠,着实有些本事。”
康熙点头,继续道:“入夏之前,内务府就在西安门蚕池口西营造玻璃厂,数月过去也该运作起来了。几个琉璃珠子,朕命梁九功寻来便是,算不得什么赏赐,倒是那些精巧的玻璃器可以叫保成挑一挑。”
赫舍里终于笑了,打趣道:“这样的好东西,臣妾可要借着保成的光瞧一瞧了。”
康熙说话算话。
次日一早,胤礽才进懋勤殿准备练字,便有内务府的太监们捧着各式玻璃器来,供阿哥爷挑选。
有纪理安坐镇,玻璃厂内本土的北匠南匠都学会了抛光、着色、雕刻等技法,便是熔炉操作这样的本事,竟也不会藏私。
因而,不过数月,大清制造的玻璃就完全克服了不耐高温和易碎的缺点。
胤礽睁圆了眼,挨个儿瞧过去,不时发出“呜哇——”的感叹声,叫他阿玛很是得意了一把。
康熙大方道:“瞧瞧喜欢什么,朕多赏你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