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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寺内,撞钟敲响,发出庄严肃穆之音。
赫舍里虔心敬了香,等德贵人拖着将要足月的身子礼佛完毕,这才笑着同她跨过门?槛,向外走去。
佛前不说?是非。
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提那档子事儿,相携出了寺院,走在山道上。
德贵人终究没有沉得住气。
她快走两步,忽然拦在赫舍里前头,半福着身子道:“恳请娘娘相助,叫嫔妾能有机会抚育腹中的孩子。即便……即便是养在阿哥所?,也好过旁人膝下,难得再见面啊。”
赫舍里笑着将人搀起身,松开手道:“这事儿其?实不难,只是妹妹身在局中,有些迷了眼?。”
德贵人微怔:“嫔妾愿闻其?详。”
赫舍里继续道:“事情的关键无非在佟贵妃那里。她身子亏空恐难有孕,才会想着抱养一个孩子。你若要养腹中的孩子,便得同时讨了皇上欢心,再寻一个孩子补给?贵妃,也就两全了。”
话?虽这么说?,可落在德贵人眼?里,便是难于登天的两件事。
赫舍里弯唇笑道:“说?来也巧,昨日,祁太医诊出郭络罗贵人有孕了。”
她又紧跟着:“本宫还听闻,香山余脉——碧云一带近日有蛇出没,那些蛇虽瞧着艳丽,实则无毒,也要不了性命,倒确实是个护驾揽功的好机会。”
“妹妹,能不能抚养腹中的阿哥,还得看你自身啊。”
又过了几日,也不知康熙从何来了兴致,带着德贵人、郭络罗贵人一道,乘着步辇去了碧云水石边垂钓。
晌午,皇上在溪边遇上两条色彩艳丽的小蛇。
郭络罗贵人惊恐怔愣之间?,德贵人已然冲上前去护驾,被蛇咬中了脚踝和小臂。
香山行宫内顿时如临大敌,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紧急奉诏入园,御药房更是严阵以待,唯恐皇上和龙嗣出点什么差池。
当夜,德贵人便提前发动了。
戏弄
园子里的奴才到底比不得宫中充盈。从上灯到天明,外院的抬水太监、烧水丫头、煎药宫女、乃至近身侍候的嬷嬷,都连轴转着没能合眼。
太医们跪在屏风下,议定之后的用药。
待到天光曈曈,暖阁内终于传出婴孩的响亮哭声。
德贵人果真诞下了一位皇子。
康熙得知此事龙颜大悦,又因?为?德贵人护驾有功,便决意要?给她一份殊荣:
“德贵人乌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实有一宫主位之能。今特准其晋至嫔位,诏为?德嫔。顾太监,你且走一趟宫中,着内务府筹备册封礼吧。”
顾问行是敬事房总管,闻言应一声退出去?,吩咐手?下的小太监,麻溜去?换了?德贵人的绿头牌。
不到一年工夫,竟从个?宫女爬上?嫔位。顾问行咂摸着其中深意,摇头笑笑。
——还?是咱们皇后娘娘高?明啊。
德嫔的身体底子好,生?下的小阿哥也随了?额娘,一副健壮有劲儿的样子。
康熙去?瞧过?几?回,见这孩子不哭不闹,饿了?只叫唤两声,唯独见到阿玛额娘才会?露出笑脸,不由有些心软了?。
乌雅氏毕竟已是嫔位,又有功在身,她的孩子不好再抱养去?承乾宫。可表妹那头又已经答应下来……
康熙为?这事儿烦扰着,便又在香山行宫多住了?几?日,直到赫舍里亲自寻来。
赫舍里今日穿一身梅子青的旗装,戴着嵌珠宝翠玉的花卉钿子,树影光斑下自有一番风姿绰约。
康熙看得呆了?,稍许才起身迎过?去?,伸手?扶着她:“甚少再见你穿这样清丽的颜色,叫朕想起当年,索尼头一次带你入宫时的样子。”
“皇上?这话,可是嫌弃臣妾不复少女容颜了??”赫舍里佯嗔一句,又凑到康熙耳边掩唇低语,“若非出宫来了?园子里,臣妾作为?皇后,哪敢这般松快。”
康熙甚爱赫舍里这副模样,笑着握住她的手?:“是朕让舒舒受委屈了?。往后,我们年年都出宫住一阵子。”
赫舍里倚着康熙肩侧,温柔点了?点头,继而笑道:“来年且不论,皇上?今年在园子里可是足足住满三个?月,是不是也该启程回宫了??德嫔要?养身子,郭络罗贵人也才刚有孕,得仔细安胎呢。”
康熙听着这话,忽而灵光一闪。他捻着手?指喃喃:“郭络罗贵人……”
赫舍里便顺着话茬道:“是啊。臣妾瞧着郭络罗姐妹这几?日都不怎么言语,怕是闹了?脾气,难为?她还?怀着身孕,要?哄着宜嫔这个?妹妹了?。”
“说起来,小阿哥交予德嫔抚育,皇上?可想好了?佟妹妹那头要?如何解释?”
宜嫔与亲生?姐姐的关系竟都不好吗?那这孩子出生?后,她还?能尽心抚养?
须臾之间,康熙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拉着赫舍里坐在凉亭内,下头就是曲水流觞,鸟鸣啁啾。
“朕想过?了?,宜嫔骄纵,不适合抚育皇嗣,且再磨两年性子吧。郭络罗贵人这一胎叫太医院仔细照料着,日后交由贵妃抚养,也算周全了?两宫的关系。”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赫舍里心中门儿清,宠妃与贵妃就是帝王在内廷的制衡之策,必不会?叫天平太过?倾斜于哪一方。
她露出一抹称得上?温婉的笑颜,将下巴搁在康熙肩头:“皇上?既然拿定主意了?,这些后宫的琐碎小事,臣妾自该分忧才是。”
康熙反手?抚摸赫舍里的脸颊:“有舒舒在,朕总是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