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帕子沾了嘴,有些苦恼道:“保成好像明?白了。但是?放着四弟弟不管,又觉得不好。”
身处权力中心,赫舍里?自然愿意看到儿子先学会如何自保,如何保护身边人。近日瞧着胤礽几件事都办的初显城府,却仍能坚守初心,她这个当额娘的心中有万分骄傲。
榻前摆了一盆黄山松盆景。
母子俩相携入座。
“若不能一击即中,这事儿就容易来回扯皮下去,反倒消耗了你?跟四阿哥的感情。”赫舍里?意识到儿子长大了,忍不住轻抚他的头,“额娘觉着,叫四阿哥暂且忍一忍跟在德嫔身边,待到这份母子情消耗殆尽,再将?人接出来,对四阿哥来说,也是?免了日后夹在中间、两头为难的煎熬。”
赫舍里?原本还存疑,如今却有把握,德嫔一定会与四阿哥离心。
前世他们母子分离,说是?因为佟贵妃,可佟佳氏病逝之后,四阿哥送回永和宫去,她不也满心偏着十四阿哥,从不将?人放眼里?吗?
说到底,乌雅氏偏爱嘴甜有出息的孩子。
只不过为她自个儿谋出路罢了。
胤礽站在小孩子的立场,却想到些旁的:“四弟弟每日被她吓唬着,会不会变了性子?”
“那是?他额娘的不是?。不因此事困住自个儿,才是?他该学会的。”话虽这么说,可赫舍里?想到前世四阿哥那副性子,不免皱了皱眉。
半晌,她又叹气道:“四阿哥不会说话,不能替自个儿分辩,便是?日后学会说话了,也未必肯多言。有些人生来就是?闷葫芦的性子,怪不得他。你?抽空多去看看他也好,免得德嫔太过分。”
胤礽连忙点头应下。
……
这事儿没传到康熙耳朵里?去,赫舍里?统管六宫事务,以“教养不当”的罪名,狠狠罚了乌雅氏一回,叫她暂且长个记性。
胤礽偷偷再去瞧过几次四弟,每回永和宫的门都关着,守门的小太监很是?防备,叫他心里?头气鼓鼓的。
他还留意到,画扇也被打发到殿外做事了。
永和宫这头密不透风,暂且无事。翊坤宫里?却是?闹翻了天。
时值隆冬,将?要迈入康熙十八年的腊月。
外头大雪漫天飞舞,大墙底下不多时便堆了厚厚一层,瞧着都有一寸高。宜嫔的大宫女莲心领了炭例回来,掸去身上的雪粒子,搓搓手进殿去。
正?殿内,地龙烧得很旺,又有两个炭盆子摆在屋中,热得人都要冒汗。宜嫔只穿了身宽大的秋装常服,扶着肚子倚在炕桌边,正?在用一盏金丝燕窝。
见莲心回来,她抬眸问:“炭例都取回来了?”
莲心蹲身答:“按娘娘的吩咐,连同?大小……连同?郭络罗贵人的份儿一道领回来的。奴婢这便给后殿送去?”
宜嫔扬唇嗤笑:“你?倒是?衷心,还拿她当郭络罗家的大小姐。可也不看看,她如今日日跑去承乾宫,都快住在那头了!”
莲心不敢应声,连忙躬身伏地。
宜嫔厌烦地挥挥手:“罢了,炭都留着吧。本宫生产在即,多用些炭也没人会说什么。”
莲心欲言又止,最终只得应一声退下去。
下雪不冷消雪冷,紫禁城内的阴湿寒气到了化雪那几日,更是?叫人腿脚难受。
翊坤宫后殿东配殿,郭络罗贵人迟迟等不到主位将?炭例分发下来,便知?道是?她的好妹妹在背后搞鬼。
不过一点炭例,搁在从前,给也就给了。
在家做闺女的时候,郭络罗贵人便总被额娘阿玛教导着:“做姐姐的,凡事要让着妹妹,爱护妹妹。”
这一让让了二十余年。
如今她已?为人母,为了自个儿的女儿,却不想再让了。
郭络罗贵人起?身,对身边侍女道:“宜嫔贵人多忘事,少不得我们要登一登三宝殿,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须臾,不等莲心进殿通传一声,郭络罗贵人便抬脚进了暖阁。
瞧见宜嫔坐在上首穿着清凉,自个儿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却依然冻得直哆嗦,郭络罗贵人不客气地笑道:“妹妹好兴致,烧了地龙还外加两个炭盆,我还当正?殿里?头烤乳猪呢。”
宜嫔闻言气道:“姐姐日日去承乾宫,也是?这么跟佟贵妃说话的吗?还是?说,只因本宫是?你?的亲妹妹,才得你?这般轻慢!”
说起?轻慢,郭络罗贵人可要笑掉大牙了。
“从小到大,谁敢轻慢了妹妹你?呢?哪回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便是?姐姐的也要一并抢去,都忘了吗?”
她不欲再提这些掰扯不清的陈年旧事,直接道:“把炭例还给我。你?也是?要做额娘的人了,给孩子积点德吧。”
这话一出,宜嫔想好的所?有刁难都顷刻间压了下去。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你?可还记得阿玛为何将?你?送进宫中?如今可好,与太子爷和承乾宫走?的那般近,是?想气死阿玛吗?”
郭络罗贵人自小便知?道,纳兰珠纵有一身的小性子,却十分爱阿玛额娘。
可她也不动脑子想想,阿玛将?两个女儿都送进这龙潭虎穴,又能有几分父女真情在?
许是?带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思,郭络罗贵人难得想要说句真话。
她唤道:“纳兰珠。”
宜嫔一怔,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又装凶狠问:“做什么!”
“帝王的宠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只因宫中需要笼络重臣,才会有贵妃入宫;又为了压制贵妃,才需要你?这个宠妃与之抗衡。你?今日得用,便是?皇上手里?的宝贝珠子,可明?日若用不上了,没有皇上护着,要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