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个档案袋还在,检举信和照片都在,柜子里其它的东西也没被翻动过,都老老实实放在它原来的位置,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拿了档案袋,我夹在腋下匆匆下楼,开着车往老爷子住的红楼赶去。
红楼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大院,这里是爷爷最早打下江海时的临时指挥部,后来成了爷爷居家的地方。再后来老爷子又在以前的基础上对老房子做了改良和扩建,房子有了一定规模,很像是个大别墅。因为这里住了前后两代江海市的头号人物,有资格出入这里都是达官显贵,于是红楼便有了权力象征性隐喻,又因为房屋建设的主打砖木颜色为褚红色,因此被许多人称之为红楼。
到了红楼,我响了几声车喇叭,大门便自动打开了。我把车开进去停好,步行进入大厅。大厅里没有人,我大声喊了一嗓子“杨嫂,我回来啦”。
杨嫂是我们家的保姆,伺候我和老爷子已经十多年了,跟我们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系着围裙,一边擦着手一边匆匆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笑着说:“哟,大公子回来啦。你可有日子没回来了,最近又在外面忙啥呢。”
看到杨嫂,我的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说:“嗨,瞎忙呗。老爷子呢?”
杨嫂说:“和陈秘书在书房说话呢,要不要我进去说一声?”
刚才叶琳家里她给我泡的茶我忘记喝了,这会口干舌燥。我说:“不用了,给我泡杯茶,渴死我了都。”
杨嫂说:“你等会啊,我这就给你泡茶去。”
杨嫂快步走进厨房,不一会她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双手端着递给我,笑着说:“我就喜欢听着你每次回来不是喊饿就是喊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喝了口茶,温度刚刚好,喝起来很解渴。我说:“我是吃你做的饭长大的嘛,今晚给我又做什么好吃的啦?”
杨嫂慈眉善目地笑着说:“都是你最爱吃的,书记特意吩咐我做的。你先喝茶,我还要去炒菜呢。”
喝了几口茶,老爷子和陈子昂从书房出来,一前一后走到客厅里。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喝茶,陈子昂笑了一声,说:“哟,大公子,好久不见了。看上去红光满面的,气色不错嘛。”
我笑着说:“取笑我是不是,你见过哪个倒霉蛋还红光满面的。最近遇到的全是倒霉事,别提多晦气了。”
陈子昂说:“你那点事根本就不算个事,牛明检举你纯粹是自掘坟墓。”
老爷子仍然面无表情,淡淡地问:“东西带来了吗?”
我从茶几上把档案袋拿起来,递给他,说:“都在这了,这才叫有图有真相,不像牛明那封,纯粹是子虚乌有。”
老爷子没好气地说:“这个时候你还敢说这种话,什么叫子虚乌有?你自己说,里面哪件事是诬陷你?整天在外面搞三搞四,早晚把自己搞进去。”
我不服气地说:“我不就搞了两个公司嘛,我自力更生,自己赚钱自己花。我一不贪污受贿,二不贪赃枉法,三不滥用职权,花自己的钱我心里踏实。如果只靠那几个死工资,以我的开销,想不贪污不受贿都不行。”
老爷子严厉地说:“还敢跟我狡辩,你是国家公职人员,公职人员不能从事任何与商业经营有关的活动,难道你不知道?”
我恼怒地说:“屁规矩,这是鼓励官员贪污受贿,现在那个当官的是靠工资吃饭的?”
陈子昂连忙打圆场,满脸堆笑地说:“好了好了,老板,大公子,你们父子两好不容见一面,别一见面就吵架,这样多影响家庭团结。我们要建设和谐社会,首先要建设和谐家庭嘛,你们说是不是?”
听了这话,老爷子脸色稍微好了点,瞪了我一眼,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慢慢走过去,坐到大厅沙发上。
我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顶撞老爷子,坐回到沙发上,说:“不是我喜欢跟他吵架,每次我回来他都要找理由训我一顿。你说我都三十岁了,还老被人像孙子一样训来训去的,我容易嘛我。”
陈子昂笑了笑,说:“我们想挨领导的训斥还没机会呢,领导教育你是爱护你嘛。老板,那我就先去办事了,你们父子两好好聊聊,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有什么话好好说。”
老爷子点点头,说:“叫他们八点钟准时到。”
陈子昂说:“明白,我先走了,再见。”
陈子昂走后,老爷子打开档案袋,认真地看起了乔美美的举报信。我注意观察着他的神情,吃惊地看到老爷子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在看到某一处时稍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了。
什么叫不动如山,泰山崩于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老爷子就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静,冷得像一块铁,一块冰。老爷子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冷兵器,他内心的活动在脸上永远看不出来。
我抽了两根烟,期间给老爷子也点了一支。老爷子抽完烟,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从检举材料里抬起头,说:“你给萧梅解释过了没有?”
我说:“还没有,她现在气头上,我去找她等于去送死,还是等她气消了再去找她。反正女人都是要哄的,哄一哄兴许就没事了。”
老爷子想了想,说:“也对,不过你还是要主动点,不要让她对你彻底心凉了。”
我淡淡地应了声:“哦,知道了。”
其实我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这次萧梅不原谅我,那就退婚算了。我和她不过是两个家庭的政治联姻,我们之间的感情其实比较淡漠。萧梅对我忽冷忽热,搞得我早早对她失去了兴趣。
杨嫂端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满脸笑容地说:“书记,大公子,饭做好啦。你们准备洗手吃饭吧。”
饭菜上桌后,我洗了手走到饭桌前,看着一桌子可口的饭菜食欲大震。我抬起头,看了老爷子一眼,笑着说:“爸,咱爷两要不要喝两杯?”
老爷子点点头,说:“那就喝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