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画面一转,他看到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的亲弟弟,躲在楼下的园子里拥抱。
他就藏在小假山和茂密蔷薇丛的后面,像一个永远上不得台面的丑角,看着他们。
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恨,他听见自己浓重汹涌的爱。他最疼爱的弟弟夺走了他喜欢的人,他夹在中间,爱而不得,恨而不舍。
更可怕的是,这个梦里的一切还是他亲眼所见。
那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贺颂临时被高中老师喊去学校。
所以贺颂那天回家很晚,漆黑浓重的夜里,他经过园子,看到小木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想到小筠姐喜欢去园子里闲坐,他推开了门。
他不该推开的。
他隐在夜色里,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的脚钉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那声音又是那么的陌生,是他朝夕相处的人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亲昵。
那是贺滕和他心心念念的姐姐,他们在打情骂俏。
贺颂从未想过,他们高考刚结束就在一起了。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灵魂被剥离躯壳般的剧痛。他把手心快要掐出血来,咬着牙看他们。
人说同卵双胞胎会有心灵感应——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已经疯了,看阮醉筠坐在贺滕身边,言笑晏晏的模样。
痛苦之外,他竟然产生了古怪的快感,他幻想抱着小筠姐的就是他——说不定她根本发现不了呢,如果他装作是贺滕的话,她或许根本发现不了。
我如果能取代贺滕就好了。
他就是从那天开始,频繁地从心底生出这个阴暗的念头,至今。
……
阮醉筠自那天喝醉了在雨中睡过去,回头就感冒了。周莲就拿这事批评她,说要不是贺颂进去园子发现她了,她说不定还要自己在那里头淋多久呢。
阮醉筠心想着谢谢贺颂,人就站她面前了,穿白半袖校服裤的干净少年,又买了香槟玫瑰捧给她。
她下意识接过去,刚想问贺滕去哪儿了,到饭点了还不回来。
贺颂忽然压低了声音,意味不明地叫了她一声。
她“嗯”一声后抬眼,就看见他眼神变了——黑压压地,笑得微微有些瘆人,就那么紧盯着她。
“……高考之后的那天晚上,小筠姐,你笑的真好听。”
阮醉筠愣一下,然后不太在意地笑了,她也盯着贺颂看,仿佛试图从他眼里看出点儿什么。
“你都看到了啊?”她脸色没有一丝波动,语气自然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贺颂最受不了她这样,她如果惊慌,说明她对贺滕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她如果害怕,他也可以拿这件事威胁她——他实在太想得到些什么了,他已经受够了她眼里永远只有贺滕,而他怎么努力都被排除在外的那种境况。
可她偏偏气定神闲地,丝毫没有别的反应。
“能替姐姐保密吗?”她眼里水光潋滟的,放在以前对贺颂来说绝美的这双眼,如今用来一刀一刀刺在他的心上。
“你也知道小滕的性格,小孩子心性,跟我之间差着几岁,感情还不是很稳定,所以暂时不想告诉爸妈。所以小颂,你会替我们保密的吧?”
她竟然用那种雏鹿一样清澈试探的目光看着他,她在求他替他们保密。
贺颂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嘶吼着,不,不要,不要再说。凭什么他要替他们保密,凭什么她这样爱的坦坦荡荡,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卑劣,凭什么她被贺滕连累处在这样难堪的境地下,还要替贺滕考虑。
贺颂喉头微哽,他好像尝到一丝苦涩的腥甜,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他看阮醉筠的眼神丝丝缕缕地痛苦起来。
“不。”
阮醉筠含笑的眉眼在这一刻微微怔住,她似乎不太敢置信的样子,“……什么?”
贺颂有种揉碎一切的得逞快意,但同时又撕心裂肺一样的钝痛着,他一字一句,咬得很重:“我、说,我、不。”
阮醉筠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有困惑,但不多,她在等贺颂的下文。
她看他不再是看一个单纯的邻家弟弟那样的眼神,她已经明白对方不会轻易罢休了——可以,可以谈条件,只是她一时之间想不到贺颂的目的。
贺颂被阮醉筠略淡漠的眼神刺痛,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没有回头路了。
他低声笑了一下,像是终于等到这天的畅快,“或者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小筠姐,”
他在这一刻完全脱去了平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干净清冷,狭长双眼里蕴着邪性,那是数不清的嫉妒和不甘。
“我也要你的喜欢,我也想要跟你在一起。你是怎么对他的,就怎么对我。”
阮醉筠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贺颂这些惊世骇俗的话,炸的她不清醒起来。
贺颂一直看着她,阮醉筠沉默了两秒,意外地没有露出惊诧或者愤怒的情绪,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贺颂,你太冲动了,也太过分了。”
“贺滕他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
她看他,像一个悲天悯人的长辈看一个乖张顽劣的小孩,然后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贺颂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他都听不进去了。他握住阮醉筠的手腕,声音有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可是我喜欢你——”
“小筠姐,我也喜欢你啊。”
阮醉筠只是一味地往后躲,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心乱如麻——她以前何尝没有意识到贺颂对她的好感和亲近,但她对感情一事一向拎不清,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贺滕的,所以高考之后,两个人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伦理道德方面来说,她就算不厌恶贺颂的喜欢,也不能再跟他纠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