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树搓着耳垂,虽烫得直蹙眉,对视时仍强忍着露出笑意,“刚好有同学在食堂勤工俭学,行了个方便,不过可能味道会怪怪的。”
姜水上头飘了些许油花儿,忽想起高中时学校暖壶里的水,也总有一股子奇怪味道,后来才晓得煮水的锅还被用来煮面,我低头陷入回忆,许是天生一张不易接近的脸,若是不笑便会解读为不高兴。
林树有些紧张,不自觉捏着手中纸杯,“方才他们说笑来着,你别往心里去,我……”
“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希望不会挡了你的桃花。”这大抵是我为数不多没听完别人的话就刻意打断,遂抬头笑了笑,还听什么呢?让人家解释一番两人的关系如何如何纯洁?这压根儿不需要解释,我心知肚明。
可不知怎的心里却像是有只鸟在日光下悄然飞过,顺便留下一抹阴影擦过心尖,说不好是失落还是其它什么,却也找不到不悦的理由,毕竟他真的很好。
林树腾一下站起身来,甩着被热水烫红的手,那纸杯被他错手捏扁,而今躺在桌面上,我立马从包里翻出纸巾递过去,他那若夏日清风般的笑意也若风一样悄然离去,顺便卷走了往日的从容。
他扭过身子,许是热水淌到裤子上,方想要擦,又发现着实是不方便,只得揪着牛仔裤提起裤腿抖个不停。
“去冲一下吧?”我看着他的背影,伸手去擦饭桌上的水,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他转回来。
“不用,我……”林树欲言又止,半晌回过头来笑得很是勉强。
“我们回宿舍吧,湿衣服穿久了该感冒了。”我端起餐盘拔腿就走。
林树站在桌旁愣了好一会儿,见目中人影就要隐没于楼梯转角处的矮墙才小跑着跟上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伸手拉住我的胳膊。
我站在食堂大厅,看着他的眼睛反常一笑,“我能理解,开开玩笑很正常,又不是刻意让我难堪,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你不用怕我生气,本来也没有生气,我只是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林树嗫嚅着唇,却迟迟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是因为下雨,气压很低,他那样子像是一口气淤积在胸口,我脑子里思绪凌乱,一路无言走回宿舍。
“你……喜欢听歌吗?”
“嗯?”我站在宿舍台阶前,刚要将手里的伞还给林树,他低着头思索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而后似雨后放晴般兀得问了这么一句,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听歌?算喜欢吧……”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民谣?摇滚?”
我呆呆点了点头,“都行。”
“可是你迟疑了,不会是敷衍我吧?”
“我只是以为……男孩子大多喜欢r≈b,中学时好多男孩子书皮上的歌星都是唱r≈b的。”我讷讷回答。
“那你呢?”
“我?那时候都是听家里的旧卡带和碟片,父母听什么我就跟着听什么,跟同学差了一代人所以常常说不到一块,可是这跟刚才……”我一脸茫然。
林树笑着说:“你兴许不记得,高中学校组织比赛,一班没人报名,我本来想报诗朗诵,结果搞错了,报成了唱歌,当时我站在台上看着手里的稿子,满脑子都是再别康桥,现在想来也算是一段黑历史。”
我听着听着忍俊不禁,只得别过头遮住脸,好不容易克制住笑意才开口:“这种黑历史的确不记得,不过下次我会好好记住的。”毕竟我对唱歌比赛和诗朗诵都没兴趣。
“还有下次?!不了不了。”他笑着摆手,语落再度陷入沉默,林树紧紧握着伞柄,沉吟片刻,“那……下次请你吃饭的事还算数吗?”抬头时十足期待望着我。
“可是……”
“不算数的话,下次你请我喝蜂蜜柠檬水也可以的。”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匆匆打断,瞧着那晶莹双眸,像是春日漾开的水波,似能从中窥见春色,是我从未有过的生机勃勃,想是那短暂几秒我失去了什么,却又得到了什么,所以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好!我们说好了的,不可以反悔,我记着呢!先走了!”
我浑身湿漉漉站在台阶上,怔怔望着他打着伞踏过水坑,迸溅一朵朵水花,撩起层层涟漪,低头时,那把薄荷绿的折迭伞仍在我手里,“哎!你的伞!”可等着再抬头却来不及唤他,他已消失在雨里。
费一宁坐在床上摆弄着笔记本电脑,见我回来,推了推眼镜细细打量一番,然后嬉皮笑脸问了句:“呦,洗澡没带沐浴露?我的在柜子里,你自己拿吧。”
我走到她跟前,啪一下子合上她的电脑,“皮痒了?”
她一伸手往我嘴里塞了根虾条,“怎么着?林树没带你回来呀?把你扔大街上啦?给我打电话呀,男人靠不住,姐妹还是能靠住的呀。”虽话是如此说,面上已止不住坏笑,她明显是晓得我与林树一同回来,刻意这么说给我听。
“丁格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我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学校就这么大,今天哪个系谁放个屁,全校睡一觉都晓得了,何况是费一宁这般活跃的人,搞不好我与林树在雨里发疯她都一并知晓,不过我也没想藏着掖着。
“说实话,你俩处没处?”
我谨慎摇了摇头,“没有,别乱讲。”
“那他什么意思你晓得不?”
我还是摇头。
“那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晓得不?”
我听后一愣,转头收拾起洗漱用品,随口应付了事,“费一宁,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