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麒坐在黃包車上,看著醉醺醺的李欒,他強擼了擼他的狗頭,把一身炸起的毛都擼順了,李欒才有些安然的醉了過去。
其實醉了的李欒剛開始很不好對付,他在不清醒的時候似乎警惕著所有人的靠近,花麒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生拉上黃包車,就算上了黃包車李欒也總往角落躲,他可能都看不清楚周圍的人了,但潛意識還是告訴他要遠離所有人,找到一個無人能傷害他的角落蜷縮進去。
他甚至還有幾番想要跳車,這讓拉車的黃包車小哥煩不勝煩,還是花麒陪著小心答應多加錢才讓拉黃包車的答應做他們生意的。
但城外路不好,黃包車出不了城,還好花麒嘴甜,哄的一個路過的趕牛車的老大爺願意載他們,這次花麒吸取了大把的經驗死死按住李欒的狗頭才讓他安穩下來,而他們歷經波折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把李欒送回軍營。
幸好花麒把李欒送回軍營時,正遇上了上次找李欒的老兵,他往常還能和李欒聊上幾句,要是擱旁人可能連李欒是誰都不知道。
老兵幫著花麒把人架著往李欒平時住的帳篷里一放便拍拍手走了,他眯眼笑著看了花麒一眼,一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的神色。
花麒還沒反應過來呢,那老兵邊掀帘子出去了,而花麒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李欒,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畢竟他明個兒還有出戲呢。
但花麒看著李欒這幅翻個身都困難的勁,一咬牙一跺腳,心一橫還是留了下來。
反正戲在下午,明早早點進城就是。
於是花麒就這樣照顧了李欒一宿,李欒喝醉了其實睡的很不安穩,從床上摔下來好幾次,像是做了什麼醒不來的噩夢,嘴裡還喃喃著一些花麒聽不懂的話,半夜裡出冷汗把被子浸濕了一大半。
花麒不知道是李欒總是會噩夢,還是一喝醉就會,反正這樣翻來倒去導致花麒也沒怎麼睡好,不過他慶幸自己留下來了,要是自己沒留下來,估計這傻子明天得從泥地上醒過來。
原先李欒醉的時候花麒不是沒想過把李欒帶回花家班睡,但又聽酒樓的人說那個從來不管事的將軍,突然心血來潮準備明天視察軍營,這時候要是李欒不在軍營說不定就會被那將軍定個擅離職守的罪,攆出軍營。
所以花麒這才緊趕慢趕把李欒送回來的。
他照顧了李欒一晚上,直到天擦亮,花麒眯眼從床上醒過來看了一眼平安無事的李欒,才掀帘子從軍營里離開。
而他走後李欒也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到天將亮的時候酒醒的就差不多了,他平常睡的淺,酒一醒發現自己身旁有人便睜開了眼睛。
但李欒看著合衣躺在他身旁的花麒沒敢出聲,月光從破敗的帳篷外掃下一縷印在花麒的眉目間。
眼前的人遠比月光更讓李欒安心,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人,顯得有些小心翼翼,他生怕自己過於粗重的呼吸都打攪了身邊人的安眠。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直到花麒要醒來了,他才重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他便聽到那些輕微的衣料摩擦的聲音,腳步落地帳篷被掀開,稍遠的地方馬匹嘶叫,晨星與月亮一道隱去,而那個陪伴了他一晚的人也在這樣的晨曦里漸漸離去了。
李欒直起身,望著花麒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或許是剛成為兄弟就同甘過苦,共患過難,也或許是那一夜醉酒,花麒擼平整了李欒的狗頭,總之他倆拜過把子之後也迅的熟絡了起來。
花麒會給李欒講戲詞,李欒會教花麒用槍打兔子。
總之一閒起來,他倆便會廝混到一起,像是有種魔力一般。花麒其實並沒有多閒,但每次李欒一約他,他又會控制不住的想和他一起。
他從小就是花家班裡孩子中最大的一個,沒有年齡相仿的哥哥,班裡人比他大的都大上了一輪,比他小的都依靠著他。
有個帶著他一起玩樂,處處包容他的哥哥,這對於花麒來說是頭一遭,畢竟以往都是他去帶著那群比他小的弟弟,遇到李欒確實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但這樣的李欒確實是能格外吸引他的。
而他和李欒來往的次數多了,情誼也就深厚了,便也再難分難捨了。
但那時,花麒還只是當李欒是兄弟,也沒想那麼多。
他們有時打完兔子就會在河邊的一處老桐樹底下生火烤兔子,花麒也會帶酒來,不過是那種小孩都能喝的桂花酒,這酒醉不了人卻能甜進人心底,估摸著是釀酒的人糖放多了,生怕苦著喝酒的人。
他一邊喝酒一邊吃著烤兔肉,那時正值春天,老泡桐樹開了一樹的泡桐花,紫色的泡桐隨風搖曳像是掛著一層層鈴鐺。
花麒有時坐在樹下,迷糊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聽見了鈴鐺響。
但一睜眼,只有泡桐花撲稜稜的飄落在他的臉上。
那棵泡桐仿佛是他和李欒獨有的隱匿之地一樣,那樹長在林子深處的河邊,平常人際罕至,只有李欒進山打兔子才會在那邊歇歇腳。後來他在樹上存了一個帳篷,遇上天太黑了就支起帳篷在林子裡睡了。
後來花麒和李欒一起進山打兔子的時候也這樣幹過,有的時候天色好,是個晴夜,他倆也不支帳篷,只把帳篷往地上一放便躺在上面一邊看著星星一邊聊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