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的沉默过后,他才冷淡地说:“小狗。”
“小狗?”男人乐起来,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嗯。”原逸安静地回他,有一瞬竟可笑地觉得,对方的声线和记忆中的那句“小狗”也有些相似。
小狗、小狗……
章见声说的,小狗。
头顶盘旋的乐声不知不觉间又换了一曲,原逸沉默地攥着那杯果汁,青橘起初酸甜,落口却成了寡淡的苦涩。
身侧,阿诚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挑逗。
柔软的指尖攀上他的手腕,迷散的目光落入他的眼底。
某一瞬,原逸撇开头,避免了对方即将主动落在他脸上的吻。
男人却没恼,只重新坐回去,用稳重的声音对他说:“小狗,太矜持了可不是好事。”
原逸眼神发木,从面前人的身上,他企图寻找到一点某人的影子。但假象始终是假象,即便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无法产生同样的情感。
“你能不能……抓着我的头发,喊我。”仍在尝试着自欺欺人,原逸垂下头,无奈地请求,“或者掐我脖子也行。”
阿诚听后像是极轻地笑了声,脸上满是玩味,心里讶异于面前这个不声不响的年轻人说话的尺度。
“倒也不是不可以。”他耸了耸肩,将手插进了原逸的头发。
以前被章见声抓时并没记着痛,原逸只被阿诚抓了两下,就很快挣脱开,心里蔓延出一股强烈的抵触。
“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将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他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吧台。
可就在转过身没多久,原逸的脚步却忽然定住,像是做梦似的,眼前竟真的出现了那片寻觅已久的影子。
身边隐约有穿堂的风拂过,伴着章见声从面前经过的身影,越吹越远。
原逸眨了眨眼,觉得不像是幻觉。
除了章见声,还有裴煊,此外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搀扶在章见声身边。
几乎是相向而行,原逸与他们三个完完全全地打了个照面。
其实仔细想想,这里是章氏国际旗下新入股的地段,会在这里碰见章见声,似乎也不算意外。
和不远处那双大雾弥漫的双眼对视了半秒,原逸感觉到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行动,肩头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小狗。”是阿诚追了上来,搂上他的肩笑着道,“下次再来,可以直接到吧台找我,酒水我给你半价。”
原逸一呆,愣怔看着阿诚转身离开。
再扭过头时,不远处那道失焦的目光早已不再落往他这边。
“去把车开过来。”只当没看见他一样,章见声脸上挂着一抹欣赏的光彩,朝着身边的年轻人柔和说道。
后者彬彬有礼地向他鞠了一躬,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很快离去。
如同看见原主人新养了一只外表温顺可爱的贵宾犬,原逸望着那个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位置,原本沉寂的心里,某一刻突然嫉妒得像是发了狂。
门口又有人进来,挡住了章见声最终的去向。
原逸在原地愣神许久,方才回到了车上。将车启动,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最后在快速路上成功追上了那辆熟悉的幻影车。
忍住了内心想要别上去的冲动,他握紧方向盘,从幻影的左侧飞快地绝尘而去。
回程路上,灰色的天幕愁云惨淡,雪粒扑扑漱漱地落在前挡风玻璃上,让原逸想起了去年在一场面试上,被章见声捡回家的那天。
他习惯性地望了眼后视镜,结果只看到昏昏沉沉的一片黑。
也是在这时,原逸倏尔发觉,自己离开章见声的时间,好像已经快要超过之前陪在他身边的时间。
绿洲
初雪日过后,连续一周都是阴郁昏沉的雪天。
一到上下班高峰期,城区的交通便陷入了瘫痪。路上撒过融雪剂,雪总是断断续续地下,却又留存不住,一沾地就被车轮辗轧成了湿濡的黑色雪泥。
大多时间都被耗在了路上,车身和裤腿都是脏的,没有了平日里干燥舒爽的感觉,原逸的心情也和这几日的天气一样,变得阴沉又泛着潮湿。
雪最大的那天,恰好是章氏国际的一年一度的年会,遵循旧例,活动还是会在万山青举办。
年会算是集团每年最重要的场合,全集团旗下各大品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要前来参会。
鉴于去年在章明书葬礼上,因为雪天而抛锚的商务车有好几辆,如今又正赶上年末山路车流量最大的时间段,后勤处临时决定将总部的司机派出去帮忙,给车装上防滑链,专门负责在山下和万山青之间接驳。
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山脚入口处待命,原逸靠在车边默默喝豆浆,一边听老周他们几个闲聊。
“哎,都听说了吗。”老周手握一只灌饼,嘴里往外呼呼冒着白汽,眉飞色舞地说,“最近咱们三公子和cie那位,可算是杠上了。”
他说的事,原逸也略有耳闻。据说cie为明年大秀面试的模特,有将近一半都被章棋新成立的经纪公司挖走,cie要想大秀如期举办,只能费点力气重新再找。
“要我说,这招可真够损的。”司机老赵啧啧砸吧着嘴,“老董事长这才走了不到一年,几个儿子就斗得这么厉害……”
“你懂什么。”老周白了他一眼,略微压低了声音说,“三公子可是之前最受宠的,要不是老董事长病得突然,现在一把手的位子是谁坐,还不一定呢……”
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外人听见,老周又神秘兮兮地说,“没从遗产里分到甜头,他跟他妈和他舅舅能甘心?要打他两个兄弟的主意,就只能拿弱的先开刀……”